书房里伸手不见五指。索尔·比利本以为只会见到朱利安一个人,但进去后,却发现黑暗中站着三个身影,两个坐着,一个站着。他看不出都是谁。比利站在门口。
“以后不要再把这种人带到我的书房来,”朱利安的声音传来,“他们很脏,会留下臭味。”
索尔·比利心中一寒。“是,先生,”他朝朱利安座椅的方向说,“抱歉,朱利安先生。”
沉默片刻,朱利安接着说:“把门关上,比利。进来。你可以点灯。”
这盏灯是用艳丽的红玻璃制成的,它的光芒给满是灰尘的房间罩上一层干涸血迹般的深红色。
丹蒙·朱利安坐在高背椅上,纤细姣好的手指托着下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瓦莱丽坐在他右手边,长裙的袖子在搏斗中撕裂了,但她似乎毫不在意。索尔·比利感到她比平时更苍白。让站在几步外另一张椅子后面,神色警惕紧张,正摆弄着戴在手指上的一个大金戒指。
“一定要让他在场吗?”瓦莱丽问朱利安。她瞥了比利一眼,紫色大眼睛中充满轻蔑。
“怎么了,瓦莱丽?”朱利安答道。他握住女子的手。瓦莱丽有些颤抖,双唇紧紧地抿着。“我把比利找来,就是为了安慰你。”朱利安说。
“逃走的奴隶到处讲这里的故事,我们很不安全。”瓦莱丽神经质地说。
“比利,你怎么看?”朱利安说。
索尔·比利耸耸肩。“我估计,从这儿到阿肯色,每个该死的黑鬼都听过他们这些故事。”他说,“但我一点也不担心。只是黑鬼的胡话,谁也不会相信。”
“我不这么想。”瓦莱丽说,她转头向丹蒙·朱利安哀求,“丹蒙,求你了。让说得对,咱们不能在这儿久留。这儿不安全。”
朱利安优雅地抬起苍白的右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一根手指温柔地顺着脸庞向下抚去,然后捏住下巴,让瓦莱丽注视自己的眼睛。“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了,瓦莱丽?非要我提醒一下你是谁吗?你是不是又听让胡说了?他现在成了主人?他现在成了血族主宰吗?”
“不,”瓦莱丽说,她深紫色的眼眸比以往睁得更大,声音有些不安,“不。”
“谁是血族主宰,亲爱的瓦莱丽?”朱利安问道。他闪烁严肃的目光逼视着女人的眼睛。
“是你,丹蒙,”她低声说,“是你。”
“看着我,瓦莱丽。你觉得我应该为两个奴隶讲的乡野传奇担惊受怕吗?我会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吗?”
瓦莱丽张大了嘴,过了很长时间,才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那就让我们走。”
朱利安慢吞吞地转过头。“你们?”
“让和我,”她说,“我们想走。这样……也许更好些。对你来说也一样。少几个人,这里也会更安全。”
“让你走,亲爱的瓦莱丽?哦,我会想你的。而且我也会担心你。话说回来,你准备去哪儿?”
“某个地方。任何地方。”
“你仍旧希望在哪个洞穴里找到你的黑暗城市吗?”朱利安嘲弄地说,“你的信念很感人,孩子。你把弱小可怜的让错当成你的‘白王’了吗?”
“不,”瓦莱丽说,“不。我们只想休息一下。求你了,丹蒙。如果我们都留在这里,他们会找到我们,猎捕我们,杀死我们。让我们走吧。”
“你是如此美丽,瓦莱丽,如此精致。”
“求你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可怜的小瓦莱丽,”朱利安说,“无论走到哪里,饥渴都会与你随行。不,你应该留下。”
“求你了,”她麻木地重复道,“我的血族主宰。”
丹蒙·朱利安略一皱眉,微笑随之褪去。“如果你这么渴望离开的话,也许我应该满足你的要求。”
瓦莱丽和让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也许我应该让你们走,”朱利安沉吟着说,“你们俩。但不能一起走,不。你是如此美丽,瓦莱丽,你理应得到比让更好的人。你怎么想,比利?”
索尔·比利自以为是地笑了笑。“把他们都送走,朱利安先生。您不需要他们,您有我。把他们送走,这些人就会知道那会是什么滋味。”
“有意思,”丹蒙·朱利安说,“我会考虑的。现在,你们都出去吧。”
索尔·比利最后一个走出门。在他身后,朱利安吹熄了灯,黑暗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比利在门口犹豫片刻,又转回身来。
“朱利安先生,”他说,“您答应过……到现在已经很多年了。要等到什么时候?”
“到我不需要你的时候,比利。你是我白天的耳目,可以做我做不到的事情。我现在怎么离得开你?但你别担心。用不了多久,等你加入我们,就会发现岁月根本没有意义。对拥有永恒的人来说,月月年年都是一样的。”
第七章
圣路易斯,1857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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