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乔希。”马什说,“再递一块饼给我,可以吗?”
约克微笑着把饼递给他。
“船长,今晚出发比明天好。” 正用一根骨签剔牙的丹·奥尔布赖特说,“我嗅到了暴风雨的味道。”
“明天出发。”约克说。
奥尔布赖特耸耸肩。
“托比和杰布可以留在城里。事实上,”约克继续说道,“我只需要少数最必要的人操船。送提早搭船的乘客上岸待几天,等我们回来。我们不载货,所以工人可以休几天假。只需要一班船员。行吗?”
“应该可以。”马什说着,向长桌扫了一眼。高级船员都好奇地望着乔希。
“那就明天日落。”约克说,“失陪,我得去休息了。”他站起来,一剎那间摇摇欲坠。马什连忙起身,想去扶他。但约克对马什挥挥手。“我很好。”他说,“我要回房去了。在准备好离开新奥尔良之前,我不希望受到任何打扰。”
“你今晚不下来用餐?”马什问。
“对。”约克说。他环顾船舱。“我想我还是比较喜欢夜晚的主船舱。”他说,“拜伦爵士说得对,白昼过于浓艳俗丽了。”
“呃?”马什说。
“你不记得吗?”约克说,“我在新奥尔巴尼的船厂念给你听的诗句。很适合描述菲佛之梦号。‘她以绝美之姿行来——’”
“——‘犹如夜晚’,”杰弗斯接着背诵道,一面推了推眼镜。马什吃惊地望着他。杰弗斯是象棋和算术方面高手,还常常去看戏,但马什从没听过他朗诵诗歌。
“你知道拜伦!”约克高兴地说。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变回了原来的自己。
“是的。”杰弗斯承认,一边眉毛一扬,“船长,难道你是说,我们在菲佛之梦上过的是‘美好温良’的日子?”他笑道,“对长毛迈克尔和法兰先生来说,这可是新闻呀。”
长毛迈克尔哈哈大笑,法兰争辩道:“喂,搞清楚,有三个老婆并不表示我不温良,几乎每个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见鬼,你在说什么呀?”阿布纳·马什插嘴道。多数高级船员和下级船员和他同样迷惑不解。
乔希微微一笑。“杰弗斯先生说的是拜伦这首诗的最后一段。”
他念道:
在那脸颊,在那眉宇,
柔和宁静,却情态万千,
动人微笑,焕然光彩,
诉说美好温良的华年;
那心灵安详而含蓄蕴藉,
那爱恋真挚而无辜纯洁!
“我们无辜纯洁吗,船长?”杰弗斯问。
“没有人绝对地无辜纯洁,”乔希·约克答道,“但这首诗仍旧打动了我。夜晚是美的,我们可望在它黑暗的光彩中找到祥和与高贵。很多人毫无理性地惧怕黑暗。”
“也许。”杰弗斯说,“但有些时候,黑暗的确值得惧怕。”
“不对。”说完这句话,乔希·约克转身便走,突兀地中断了和杰弗斯的讨论。
他走后,其余人纷纷离座回到工作岗位,但乔纳森·杰弗斯依旧留在原地,遥望着舱房,若有所思。
马什坐下来吃完自己的饼。“杰弗斯先生,”他说,“这条河上发生的事,我可真是搞不懂了。该死的诗。讲话这么文诌诌的究竟有啥意思?如果那个拜伦有什么话想讲,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说出来?告诉我。”
杰弗斯眨眨眼,朝他望过来。“抱歉,船长,”他说,“我正在想事情。你说什么来着?”
马什咽下一大口饼,用咖啡把它冲下肚,然后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个嘛,船长,”杰弗斯笑道,“主要原因是诗很美,包括它的文字组合方式、韵律感,还有它所描绘的意象。诵读出来的时候,诗歌很悦耳。它的音韵、内在的节奏感,听起来就是好听。”他啜了几口咖啡。“如果你没有感觉到这种美,那就很难解释了。怎么说呢,有点类似汽船吧,船长。”
“没有什么诗会和汽船一样美。”马什粗声说。
杰弗斯咧嘴一笑。“船长,为什么极光号的轮机室有曙光女神的巨大塑像?没有它,桨轮会转得更顺畅。为什么我们的领航室和其他那些船的领航室都有涡纹和雕刻装饰?为什么每艘高级汽船都使用上好木料、挂油画、铺地毯、装饰镂空木刻?为什么我们的烟囱顶端是花形?直的照样能喷出烟来。”
马什打个饱嗝,皱起眉头。
“你可以让一艘汽船直截了当。”杰弗斯总结道,“但这些装饰使她看上去更漂亮,给人的感觉更舒适。诗也是这样,船长。一首诗当然可以平铺直叙,说一通大白话,但加入音韵和节奏之后,它会变得更雅致。”
“这个嘛,或许吧。”马什怀疑地说。
“我打睹我可以找到一首连你都会喜欢的诗。”杰弗斯说,“事实上,拜伦就写过一首,叫《辛那赫里布的覆灭》。”
“那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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