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纳·马什用尽全力挥出最后一击,正中丹蒙·朱利安的眉心,打得他一个踉跄。
朱利安松开手,杰弗斯像破布娃娃—样倒了下去,头怪异地扭到一边,几乎像长反了方向。
阿布纳·马什慌忙后退。
朱利安摸了摸眉毛,仿佛在察看阿布纳·马什这一击所造成的影响。
马什失望地看见上头没有血。他很强壮,但他不是长毛迈克尔·邓恩,胡桃木也不是铁器。
丹蒙·朱利安踢开杰弗斯紧握藏剑手杖的那只手,瑟缩了一下,笨拙地拔出那柄血淋淋的剑。他的衣衫和裤子令都染成了红色,粘黏在身上。他几乎漫不经心地把剑往旁边一扔,剑就像陀螺似的旋转着,飞越河面,最后消失在黑色的流水中。
朱利安再次目踉跄前进,后方留下一个个血脚印。他走了过来,
马什不断后退。没有办法杀掉朱利安,他恐惧地想,他们无能为力。不论是乔希和他的梦想、长毛迈克尔和他的铁棍、杰弗斯先生和他的剑,没有一样东西能与这个丹蒙·朱利安匹敌。
马什爬下一道短短的阶梯,到了上层甲板,开始奔跑。他气喘吁吁地冲向船尾那道由上层甲板通往廊道的升降扶梯,他可以在那里找到人群和庇护。天色几近全黑。他砰砰砰三步便跨下楼去,接着紧紧抓住扶手,头晕目眩,极力克制住自己。
索尔·比利·蒂普顿和四个人正登上楼梯,朝他走来。
阿布纳·马什回头往上冲。跑到前面去敲钟吧,他发疯般地想,敲钟求救——但朱利安已从最高甲板走了下来,截断了他的去路。片刻之间,马什绝望地呆立在那里。他无路可逃,被朱利安和其他人前后包抄,除了一根无用的天杀的拐杖之外,没有别的武器;其实这不重要,反正没有东西能够伤害他们。抵抗毫无用处,他还是放弃为好。
朱利安脸上挂着冷漠残酷的微笑,向他步步逼近。
在马什眼中,他仿佛看见那张苍白的脸贴上自己的脸,龇牙咧嘴,双眼因狂热和饥渴而闪闪发亮,猩红,古老,无可摧毁。如果有眼泪,马什会哭出来。他发现自已的腿像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连拐杖都显得无比沉重。
上游远处,一艘明轮船正要通过河弯。阿布纳·马什一直没察觉,但舵手注意到了,于是菲佛之梦号响起汽笛,通知另一艘船他们将在交会时取道左舷方向。汽笛响亮而凄厉的哭号声址马什从麻木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想到了河!马什手中紧抓拐杖,跑到船舷边,深吸一口气,不顾一切地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当他落水时,身后响起索尔·比利的咒骂声。
第二十章
密西西比河,菲佛之梦号船上,1857年8月
索尔·比利·蒂普顿花了快二十分钟时间,才把最高甲板舱上的死尸清理干净。他做得很匆忙,知道随时都可能有人走出舱房或者上楼。幸好天色几乎彻底黑了,这一点帮了他的大忙。他把杰弗斯的尸体拖下甲板,吃力地把它抬上桨轮外壳(事务员比索尔·比利猜想的更沉更重),再把它推下去。夜色和河水吞没了它,水花没有马什跳水时弄出来的大,声响也几乎完全被桨轮的声音盖过了。
索尔·比利脱掉衬衫,准备清理血迹。这时他碰上了好运气:整个下午不断逼近的暴风雨终于袭来。雷声隆隆作响,闪电戳刺河面。下雨了、清新冰凉的急雨敲击着甲板,让比利凉到骨髓里,也冲走了血迹。
索尔·比利走进乔希·约克的舱房,浑身都在滴水,高档衬衫在手里捏成湿漉漉的一团。
“完成了。”他说。
丹蒙·朱利安坐在—张深陷的皮椅里。他换上了干净衣服,手里端着酒。雷蒙站在他身边,阿曼坐在另一张椅子里,文森坐在书桌上,库特坐在书桌椅子上,乔希·约克坐在床上,低头望着自己的脚,皮肤白得像石灰。他看起来像挨了顿鞭子的野狗,索尔·比利心想。
“啊,比利,”朱利安说,“少了你我们该怎么办?”
索尔·比利点点头。“我一直在外头想法子,朱利安先生。”他说,“依我判断,我们有两个选择。这艘汽船有只小艇,用来测量水深之类。我们可以乘着它逃走。再不然,眼下风雨正强,舵手会停船靠岸,我们可以趁机上岸去。这里离拜犹撒拉不远,也许会在那儿靠岸。”
“我对拜犹撒拉没兴趣,比利。我不想离开这艘美妙的汽船。菲佛之梦号现在是我们的了,不是吗,乔希?”
乔希·约克抬起头。“是。”他说。他的声音软弱无力,让人很难听得见。
“但这太危险了,”索尔·比利坚持,“船长和首席事务员都消失了,人们会怎么想?大家会发现他们不见了,会问一大堆问题——很快就会开始。”
“他说得没错,丹蒙。”雷蒙插口,“我在纳齐兹就上了这艘船,一直待到现在。乘客也许来来去去,但船员……我们在这里有危险。我们是一群奇怪的陌生人,可疑,来路不明。只要发现马什和杰弗斯失踪,他们第—个就会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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