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恩先生,这艘船上有传染病,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而解雇你。”乔希·约克撒谎时杰度真诚恳,索尔·比利心想。“蒂普顿先生会成为新的大副。他接触过感染源。”
“他?”杖棍击打着大副的掌心,“他根本不是汽船水手。”
“我做过监工,”比利说,“我可以料理那些黑鬼。”他向前移动了—步。
长毛迈克尔·邓恩大笑起来。
索尔·比利感到浑身发冷。要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他不能忍受的事,那就是被嘲笑。他当下便决定不只要吓退邓思,杀了他更好。“你背后有那些黑鬼和白人人碴。”他向大副说,“依我看,你是害怕单独面对我。”
邓恩的绿眼睛眯缝起来。铁棍敲击掌心的力道比刚才更重了。他迅速上前两步,进入熔炉火光的范围,伫立在那里,笼罩在炼狱般炽烈的火光中,凝视着那具燃烧的尸体。最后,他转过身来,再次面对索尔·比利。
“里面只有他,”他说,“算你走运。如果里头还有船长或杰弗斯,我会在宰掉你之前打断你身上每一根骨头。而现在,我只要宰了你就好。”
“不,”齐希·约克说。他上前挡在大副面前。“离开我的船,”他说,“你被解雇了。”
长毛迈克尔·邓恩推开他。“别插手,船长。公平决斗,就我和他。如果他砍中我,他就是大副。如果我打中他的头,你和我就去把马什船长找来,看看是谁要离开这艘船。”
索尔·比利的手伸到背后,拉出刀子。
乔希·约克绝望地看着他们俩。现在其他人全部退到后面,为长毛迈克尔呐喊助威。库特上前拉开约克,防止他碍事。
沐浴在熔炉火光里的长毛迈克尔·邓恩仿佛是直接从地狱冒出来的某种生物,周身烟雾缭绕,皮肤泛红,毛发上的水迹已被蒸干。他一面前进,一面用铁棍敲击掌心。他在微笑。
“我以前和带刀的小子打过。”
铁棍击掌,为他的话打着标点。
“好多肮脏的小鬼头。”
击掌。
“以前我也被刀砍过。”
击掌。
“刀伤会痊愈,索尔·比利。”
击掌。
“脑袋迸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击掌。
比利不断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上一堆箱子,手里的刀差点没拿稳。长毛迈克尔眼见已把他逼进死角,咧嘴一笑,铁棍高举过头,咆哮着扑了上去。
而索尔·比利掷出了手中的刀。它破空而去,正中长毛迈克尔颚部下方,穿过胡须,捅进头颅。
长毛迈克尔跪了下来,嘴里涌出鲜血,扑倒在甲板上。
“唉,唉。”索尔·比利说着,悠闲地晃到尸体前面。他踢了踢尸体的头,然后微笑——笑给那些黑鬼和外国佬看,笑给库特看,但绝大部分是笑给乔希·约克看的。“唉,唉,”他重复一遍,“我猜我当上大副啦。”
第二十一章
圣路易斯,1857年9月
阿布纳·马什踏着重重的步子,跨进菲佛河运公司位于松树街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背后的房门。
“她在哪里?”马什问道,一个箭步跨过房间,双手撑在柜台上,低头瞪视吃惊的代理人。
代理人格林是个瘦削黝黑的年轻人,身穿条纹衬衫,戴着绿色护目镜。
“老天,”他说,“老天,是马什船长。多么令人欣喜啊!我真格不到,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没料到会是你。不,先生,一点也没料到。菲佛之梦号回到这儿来了吗,船长?”
马什哼了一声,站直身子,拐杖厌烦地向地板一顿。“格林先生,”他说,“省省你那天杀的胡言乱语,注意听我说。我问你,她在哪里?好啦,你以为我在问你什么,格林先生?”
代理人咽着口水。“我想我不知道,船长。”
“菲佛之梦号!”马什怒吼道,胀红了脸,“我要知道她在哪里!她没有停在港口。我有眼睛,看得很清楚。我也没在这条该死的河上的任何—个地方见到她。她是不是来过又离开了?有没有开往圣保罗,或密苏里河?别露出这么惊愕的表情,只要告诉我,我那艘天杀的船在哪里?”
“我不知道,船长,”格林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把她带回来,那我就不清楚了。她没到过圣路易斯,自从你们七月把她开往下游之后就没有。可是我们听说——我们——”
“怎么?是什么?”
“热病、船长。我们听说菲佛之梦号在拜犹撒拉爆发了黄热病,听说人们像苍蝇—样地死去,像苍蝇一样呀。我们听说杰弗斯先生和你都得了病。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想到——每一个人都死光之后,我们以为他们把船烧了,船长。”他拿下护目镜,搔了搔头,“我猜你撑过了那场热病,船长。这真是让人高兴的消息。只不过,如果菲佛之梦号没有和你一起回来,那么她在哪里?你确定你不是乘她同来的吗,也许是你忘了?我听说热病可以让一个人神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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