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堡内的天空依然那么宽阔,白云飘飘,不时有飞鸟掠下淡淡的影子。沈家堡内的各色建筑是如此高大雄壮。沿途,严威已向唐清介绍了堡内的基本构造格局。据他说,沈家堡的布局分前后两大块,八院十三楼。十三楼位于前片,其中十楼为分布全国十郡的各分行主管办事之处,三楼分别为大当家沈研,二当家沈拓,三当家沈磊的处事之地。沈磊负责联络各地商行,拓展生意,沈拓足智多谋,策划布局,沈研是全堡的核心人物,最高权力拥有者。后院内事则由大总管严威调配管理,在后的八院,分别为剑心、芹圃、风影、琴韵、听松、随缘、梅影、百草各院。其中听松院为大少爷沈研居处,芹圃院为二少爷沈拓居处,三少爷沈磊居剑心院,还有表小姐方云烟住琴韵院。
唐清早就听说沈家堡另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堡里深处放着一位天下第一美人,唐清也早已渴望能一睹其芳容,不为嫉妒,纯粹好奇,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当此殊荣。沈研没有在大门口迎着她。唐清咬唇。沈磊和严威带路,唐清与绿衣穿过十三楼,来到后院大厅。高大空廖的厅堂并无一人,只有默默静立于两旁的雕花红木桌椅,雕金纹饰的梁柱,以及那一幅遮了整面墙的山水画,寂寞得可怕,无趣得可怜。毫无人气的所在,白白糟蹋了屈居于此的精美家具,唐清觉着可惜,这儿的主人看来一点儿也不会享受生活。唐清自己很能于贫陋的环境中咂摸出生活的温情,她从不嫉妒别人的家世与财富,她处处都可活得心安理得。看了今日的沈家,她更肯定这种几经修饰的繁华富丽,并不值得钦羡。若生活在其中的人没有一个安详自得的心态,即便是雕梁画栋,光彩琉璃,也会在他们的痛苦纠结,频频叹息里,化为一地破碎。沈家,竟是一个如此不快乐的家庭。沈磊交待了严威什么,后者便匆匆离去了,沈磊转身对唐清说,“唐姑娘,家兄有要事在身,不便走开,请姑娘在此稍待片刻,我去请家兄出来。”“呃?可是……刚刚在路上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唐清半句还没说完,沈磊也走了。
前半辰,唐清满含兴味地打量厅堂的布局,研究完了墙上山水,研究梁柱的图式,研究完了桌椅雕刻,研究地板上的落落灰尘。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唐清从不知晓,自己竟有这等好耐心,居然在同一个地方枯坐三个时辰,而且身旁没有任何书籍。绿衣连打了好几个盹儿,此时已经又困又饿,坐也坐不住了。“虽然,我们不是什么绝色美女,也并非了不起的千金小姐,可好歹上门也是客,那些家伙居然可以把我们两个弱女子白白落在这儿,挨饿受冻?”唐清对绿衣苦笑一下,无奈说着。绿衣则渐渐合拢了眼睛,在座椅上就这么睡去,听不见小姐说什么了。唐清摇摇头,望了望门外沉沉郁郁的暮色,决定再也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找个人好好地问清楚。她走到了外面。她想,这么大一个沈家堡肯定有数不清的侍者,可是,她错了。沈家堡确实守卫森严,但巡逻的卫士全部集中在前片,以及分布于围城边缘区域。这里是内院,主人饮食起居之所,除了分配给各个院落的丫环婢女,平时倒也不大有人四处走动。即便有,在这些偌大的院落里也很少有互相碰面的机会。唐清兴致勃勃出来,不久便意兴阑珊了。当她准备宣告放弃时,却惊觉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
正是茫然无头绪之际,突然飘来一阵清幽空寂的琴声,那声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缠缠绵绵,似可把人整个儿裹住,不容逃开。唐清当场就被这悠长又寂寥的声音吸引住了。
唐清虽也学过一些声律知识,但自以为在琴艺上生疏得很。她也不以为琴、棋、书、画是作为一个美好女子所必需的,她从不逼着自己去精通它们。不过,她也并不排斥赏慕高雅,体味高雅。正如这凭空荡来的琴声,令她着实欢喜。不知不觉中,她向琴声来源处靠近了很多。奇怪,先前怎么也分不清的路,一下子竟明朗起来。唐清越走越顺畅,到后来几乎是小步向前跑起来,穿过那片不高却浓密的树林,唐清心知自己又落入了另一所院落,只不知离正堂又远了多少。
这仿佛是一所小巧雅致的别院,精致的假山石被布置得疏密有致,颇显园林设计的功底。曲径通幽处,小桥流水间,唐清踏在了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小路两旁摆满了兰花,各色各样,好多品种连唐清也叫不上名字。小路弯弯曲曲,延伸开去,尽头是一座设计精美的小楼。
唐清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家乡的质朴闺阁实在无法与眼前豪华精致的小楼相比,她忽然觉着内里好神秘,似乎珍藏了什么,而且,被珍藏了好久好久。那阵清幽卓绝的琴声正是出自小楼的二层。唐清看了看周围,想了一下,不一会她已爬到身旁那座假山石上,隐身在一石之后,半跪半蹲,身子微微向上抬起,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对好奇的眼睛,她可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丑丑姿势。她拼命探头再探头,瞪目又瞪目……此时那琴声兀自琳琳琅琅,不绝于耳。唐清费尽心思,却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身材窈窕可人,长发垂于腰际,一袭白衣在微风地吹拂下,轻微摆动,显得异常动人,惹起无数遐思。光光一个背影就美得令人屏息。而从她上下起落的手势来看,那绝妙的琴音正是出自她之手。这情景缥缈得令人只觉得是身在幻境。唐清几乎可以猜出这名女子是谁,整个沈家堡也只有一名女子有这等姿态,这等魅力。琴音缥缥缈缈,柔弱无依,直扣心弦,不妨然,别处加来一阵清脆嘹亮的笛声。这笛声倒是斯文有礼,不愠不火,可仔细一辨,笛声中似乎暗藏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与执著。唐清看那白衣女子乍一听笛声后,微微犹豫,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弹下去。笛声不甘,紧紧跟随琴音,仿若从曲调中伸来一双手,要紧紧攥住那悠然淡漠的琴音。可琴音却是一贯的调子,对笛声也是若即若离,任凭笛声怎样的呼唤,始终不肯放慢脚步与笛声和谐融会在一起。笛声颇累,仍不愿放弃。唐清觉着自个儿像在看家乡的布袋戏,戏本无情,人却有心,念着感着便会凭生无限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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