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耳旁发丝轻轻飘拂,脖颈间闪过一抹凉意,好像还能听到细细簌簌的声音,背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猛回头,“吱嘎”一声,却原来只是一扇残败的窗户忍不住在生人面前摆弄起它的舞姿。
唐清轻抚胸口,长吁口气,不要再自己吓自己了。眼角却瞥到房间一角的大木箱上,有一轴画卷。看似卷得细致小心,令人忍不住想展开它。唐清拿起,双手缓缓上下张开——美人入眼帘。
沈家堡到处是这样长相脱俗的男女,连一幅画像都可令人看得屏息,与他们相比,她唐清确实平庸。唐清细细琢磨画中姿态尊贵的女子,画像边缘已然泛黄,看来有好些年头了,只不知画中之女是否依然存在,也许早已香消玉殒,又或者已经年华老去,只能令人凭画寄意了。唐清却喜欢这女子的一双眼睛,许是执笔之人画功精湛,传出了女子内心的神,一个母亲温柔的韵味。唐清自己的母亲去世早,记忆里只留下一双会笑的眼,爹爹常说唐清的眼就像她的娘。唐清体味着画中意,久久滋濡开温暖的回忆。“真像我梦里娘亲的眼,虽然娘没有她这么漂亮。许若女子做了母亲后,看了自己的子女,都会在眼里漾开这种味道的。世上,只有为人之母的女子才是最美的。”她喃喃,又看到画卷右上角,零落下一行字,轻轻读之,便是“慈心一片向君心”,“慈心”,谁的心,“君心”,又是谁的心?久久回味,未果,只得放弃,撒下画卷。她突感肩头凉凉,失了继续探究的兴致,转身欲回了。耳边又传来细小的声响,又是风吗?不,确实是有人踩踏杂草,急促走近。唐清本能地隐于窗后,眼睛透过窗纸上的窟窿朝外看——凤凰?她怎会来这儿,难道这就是她每日消失两个时辰的理由?只见平日神情麻木的她,这时却显得更憔悴和疲惫,那眼神依旧木然无光,步履却急急促促,笔直地朝屋子这边走来,突然又在花坛中的“离魂仙”旁停了下来。她伸手摘下一朵,撕下一瓣,放在嘴里嚼了起来。那无神的眼睛里竟志得意满地焕发出了光彩,那鲜红的花汁顺着嘴角流下,像血一样。唐清以手掩口,感到一阵恶心。凤凰连摘几把揉于手掌中,盘膝而坐,运起功来。唐清只觉自己满手是汗,心下念念,可千万别让其发现她在这儿。不一会儿,凤凰浑身为汗浸透,似已辛苦运功完毕,却比先前进来时有精神多了,于是依然从那条早已踩踏得平直的草间小路走了出去。唐清松了口气,拍拍身子站起来。看来一直到这小院来的就是凤凰,门前那片离魂仙显然是她料理的,但却未见她进屋来打扫?相处这么些时候,她竟没看出凤凰怀有武功。或者,不是武功,而是其他的什么本事,可恨她对这方面所知不多。凤凰刚才那一系列举动太诡异了,仿佛充满着一种妖灵之气。唐清禁不住直打冷颤,忙不迭地逃离这个地方。—————————————————————————————————————————再次在百草院遇到凤凰时,唐清对她刮目相看。她注视着眼前这个忙碌整理的身影,忍不住开口,“凤凰,你是何时进沈家堡的?”
凤凰定一定,转身恭敬地回答,“奴婢自小被卖进沈府,已记不清年月了。”
“那,你的父母何在?”“奴婢自小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沉着应答,不带丝毫感情波动。唐清转换话题,“你身手倒也利落,干活这么迅速?”“奴婢自小苦惯的人,身子还算强健。”“那赶明儿,我一定要在大当家面前好好夸夸你的勤快。”“奴婢在这谢过小姐,不过这些都是奴婢的分内事。”不骄不躁,厉害!
唐清慢慢靠近凤凰,装作深吸口气的样子,“咦,你身上香粉的味道好独特,在哪儿买的?”
“只是劣质的玩意儿,小姐不会看上眼的。”凤凰略显惊慌。“不是哦,我闻着挺熟悉,像是……”唐清用手敲着脑袋,回忆样,“对了,像离魂仙的味道,我老家常种,怪不得闻着这么熟呢!你怎么会……啊!”唐清一抬头,对上凤凰那双并不漂亮的眼睛,突感心头被刺了一下,竟恍惚起来。
凤凰的声音轻柔似水,让人听着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好想就此睡过去,“小姐,你很累了,老是在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乖,该睡了,睡吧……”唐清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一种很温柔的感觉,回到了亲切的乡间,看到老父与乡亲在周围,忘却了沈家堡的一切不顺心事,真的很累,好想睡,好想好想……突然,房门被用力打开,那震动的声音使唐清从幻梦中惊醒过来,竟吓出一身冷汗。仿若自己的灵魂也被抽离出了几分,刚才似在某个幽冥鬼蜮走了一圈,差点迷失了自己。她吃力坐下,现在倒果真是累,心里恐慌得很,说不出一句话。“小姐,我现在才觉着沈家堡对我们不够欢迎。刚才我去厨房为小姐煮红豆汤,谁知,厨房那大婶却以厨事正忙为理由,硬是不肯分一个炉子给我,您说,气不气人,好歹我们也是客……”
绿衣比着比着,突然顿手,小姐不对劲,像神游了一样,根本就不在注意她,绿衣有点着急,凑近一点,推了推唐清。她的手儿却在半空里止住,眯眼有冥想。良久,她再次俯身,对着唐清的眼睛,缓缓做出那个进了涿郡后同样做过两次的动作——她右手抬起,举到鼻端,拇指点着鼻尖,四指朝外,手掌上下翻动。唐清回答她,“这回不只你闻到了,我也闻到了。她练过功后,这个味道就增浓了……凤凰呢?”绿衣只是本能地反应出她所感知的东西,并不理解唐清口中的“她”是谁,她甩甩头,更不解小姐为何突然提起那个“鬼气十足”的丫环。“管她什么凤凰,小姐,你原来一直没有听我说话啊!”“说什么,”唐清勉强一笑,“正因为我们是客,才不应该和主人家计较那么多。红豆汤随时都可以喝,你先搁着吧。”“哦……还有,我刚刚在大堂看到严总管指挥仆从们,正给大厅里挂彩绸,喜气洋洋的样子,小姐,莫非……”唐清阻了绿衣的未尽之言,“该办的事总要办的。”—————————————————————————————————————————夜雾缭绕,百草院前的树林里,两团黑影相对而立,看不出年龄、性别与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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