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一动,挑翻了茶杯,茶水不烫,可她还是觉着有痛,这痛这惧是打心眼儿里憋出来的。颜青掏帕子,帮她擦拭,“小心点儿。”又是这两个字,可是为何听来与他初进涿郡那次说的,也有了不同呢?“清妹妹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沈家堡是何等样的地方,怎会容忍这样身份的外人来去自如呢?这个婢女是何人?潜入沈家堡做什么?这些问题我们会越想越不通,最后只能归结为一个结论,也许,她根本就不是外人!”“不,我不相信……”“清妹,沈家堡是什么地方,有谁敢在那种地方杀人?”“我现在不想听了。”“除非是沈家堡里的人。可又有谁能在沈大当家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不要说了。”“除非那人也是一个很有影响,很有势力之人。沈家堡最有影响力的又有谁呢?即使沈研不是直接参与者,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我不信!”唐清一声大叫,立直身子,带动了桌子,打翻了杯子,周遭一片茶客,对她频频侧目。
她不在乎。她抿了唇,拧了眉,揪了神,颜青都这么想了,难道其他世人不这么想:从来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沈家堡死了人,沈家堡成了凶案第一现场,沈家的人自然就脱不了干系了。
凤凰怀了孕,孩子是谁的呢?绿衣曾经好几次看到凤凰鬼鬼祟祟潜入前院十三楼,一个内院的丫环是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混迹于前院男人们的空间的。除非……颜青不管她的激烈表现,仍好整以暇啜茶而谈,“清妹,你坐下,好好听听,好好想想,沈家堡是近几年江湖中崛起最快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它是怎样在短短几年中积聚了大量的财富,这些财产的来源就真的只是靠经商吗?太快了,也太多了,不会是沈氏兄弟真有不为人知的通天本领吧。何况,沈家堡内高手如云,沈研精密地训练了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意欲何为?单单是保卫沈家堡这么简单吗?清妹,你也许不知道,在这几年中,武林中闹得沸沸扬扬,流言四起——“神秘莫测”的,“同时崛起”的,“令人惊诧”的,拥有这些共同特点的,江湖上只有两个地方,除了天易宫,就是沈家堡了。一为武林圣地,一为邪教魔窟。还有一点,它们是一样的,那就是这两个地方都是未知的。于是——”这会子他眼中云意消散,特别清亮,那么下面的话就是他肯定的结论了,“人人都说:哦,原来如此,莫非沈家堡,就是天易宫!”唐清的口气含了无限伤悲,“也原来如此,我来涿郡第一天,在这听雨楼头碰到你,根本就不是巧遇!你根本就抱着察探沈家堡的目的进城的!你们官府根本早就怀疑他们了!寻找天易宫只是一个幌子!你知晓我们唐家与沈家堡颇有渊源,你知晓我要嫁进沈家堡,于是——你就在这里守着我。你打定主意,通过我,利用我,绕进堡中寻求你要的蛛丝马迹!你,怎能如此对我!我是你……是你的师妹啊!”颜青突然也叹气,别过头,故意忽略唐清眼里的盈盈水色,似乎也有着他的身不由己,软软开口,“清妹,确实如此,为兄只能对你说……对不起。”唐清转脸,拂袖而走,下了楼,入马车,透过纱帘仍能看到窗口颜青探出的脸,那上面一分惭愧,一分不甘,一分无奈,剩下七分,势在必得!唉,他不会放过沈家堡了。—————————————————————————————————————————红日西沉,羊倌从容不迫地把羊群赶回羊圈,一如平常每一天。这个黄昏,对唐清很特别。她回到堡内,不愿进门,跳出了车,在车夫惊讶大喊中,跑进远处那块草原。她磕磕绊绊,脚儿趔趄,受命地被埋在一片青草丛中,与她摔倒在南方家乡的草地上是不同的感觉。这里的草儿长又高,能作帷幕,人往里一躲,便轻易寻不着了,若然苦闷的心情往里一藏,是否也会消散呢?这里的草儿尖头茸茸,经风一拂,大片大片地倒,用来做床,倒也合适,若然在这里睡一觉,醒来是否所有不堪全会忘掉?这里的草儿静止时一棵挨着一棵,像极亲昵的一家子,她与沈家,也是“一家子”啊,她愿意把那里的“他们”都看作一家子,可是……她闭目假寐好久,静不下来。凑好时机般,风里送来了一阵清幽淡雅的笛声,晃晃悠悠钻入她的耳,她浑身一震,从草里挣扎着起来,随声而去。这原来是沈家堡的牧场,头顶上方的白云飞鸟,地下的一草一木,都沐浴在一种知足而归,舔濡幸福的氛围中。唐清眨眨眼,突然一提裙摆,快速奔跑起来,什么形象也不顾了。
前方一群群肥嘟嘟的小身子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地要进圈,谁也不让谁,着实显得可爱。
此时吹得应该是早起的夜风吧,凉凉的,让人格外清醒舒爽,只是偌大的牧场显得有点空阔寂寞了。她突然顿身,在她眼前,略带歪斜的围栏边,靠着他寂静忧郁的影,这个影子将手举笛,凑到唇边,吹着让人识不出滋味的曲调。这丛背景下,这分风光里,这幕霞晖中,沈拓依然是那个沈拓,很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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