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洒脱豪爽,端起一饮而尽,习惯了江湖规矩,竟朝唐清扬了扬空杯,又是大大一笑。
“清妹仿佛知晓了我要来?”唐清看他一眼,又快速瞥开,盯着自己的小杯茶,濡濡一句,“那么,你是不是也在找我?”
颜青默晌。“是的。”她心底微微一叹,许是相由心生,鼻头也与此同时呼出微微的气,撩动杯里茶泛了一泛。她知道他有话要对她说,她看出他是一再欲言又止,她推想沈家凶案后他一定连日在涿郡城里徘徊,因为他了解她是一定会寻机出来透气的,于是她现在只能这么回答他,“原来,师兄与我的巧遇,一直都不是真正的“巧”。”颜青,变了。人终究要长大,她和师兄也不例外,也许,一直以来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好,没料到日新月异,就像这杯中茶一样,泡了几次,终究要淡的,想来人生亦是如此,只不知,她的师兄的这种变化,是浓还是淡……“清妹!”他还是满怀感情地这么叫她,这一声味道没变,他总是以喊她的名字来开始与她的谈话,每每这样,就表示他的话很严重。“沈家堡的案子恐怕也让清妹费神了。”果然……唐清没有回答他,而是提起茶壶,又高高地往下倒着。清爽的茶水,由壶口缓缓流入茶杯,在杯碗内表层自然地泛起一层浅黄色的泡沫。唐清纤细的手指捧起了杯子,让那淡淡的香味拂过鼻端,似已陶醉在茶的清香中。良久,她开口,只赞茶,“好珍惜与师兄相处的时光,我们以前在龙泽山上一直这么做的,夫子煮了好茶,我洗了茶杯,师兄舞剑助兴,然后,我们三人相对而坐,海阔天空,聊古驳今,要多淋漓有多淋漓,要多畅快有多畅快。我一个女子,跟随夫子和师兄却学到很多,由此心胸开阔,满不在乎了。师兄,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她从茶杯上看他,他剑眉之间快快闪过一重尴尬,似乎有些怪着她转移话题,可是,他接口朗声说,“清妹说这样的话,表示清妹很不开心。清妹善解人意,温柔可人,从不愿把烦恼向人道出,因为你不想伤了别人的心。清妹自我安慰,回忆往事的时候,就是清妹强颜欢笑,故作镇静的时候。清妹,你本不愿和我多谈沈家堡的事,那件案子,你也想瞒得了师兄一时是一时吧,我不知道清妹为什么这么做,可是清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清妹的理由,我一向信服。不过,你看,你是不是还是讲出来,或许,你的困惑,你的迷离,在与为兄的讨论下,得到了解决呢?清妹,你不会开始不相信我吧。为兄不愿看到啊!”他,在不动声色对她逼着,轻描淡写却暗藏玄机地对她逼着。“哦,也许到了沈家堡后,我的心境真的变了很多。”“可是——”他俊亮的眼眸转了一转,轻松挑问,“可是,清妹前两天不是正逢大喜吗?我还没有向清妹道喜呢?清妹不该如此无奈沉闷啊!这,一点也不像你!”“大喜?”她苦笑,“别提了,不作数的。”“好,好,为兄不提,那么——”他快速来了一句,“清妹,就与我谈谈几日前沈府那桩婢女被杀案吧。”他一动不动盯视她,他的眼里精光点点,透着一个捕快的凌厉。左一个“清妹”,右一个“清妹”。她只能看到他眼里的一半,而欲言又止,心思不定的她,却被他看个十足。“师兄也参与了这个案件的调查了?我真傻,涿郡的大小官员怎会白白放过师兄这个神捕呢?那么,师兄是怎么看待这件凶案的?”她轻咂一口茶,不再逃避,反客为主。颜青的身子往椅中一陷,与唐清隔了些距离,他薄唇角的一飞笑,耐人寻味。
“多日调查,案情确实初露端倪。”她瞪目,心里一丛惊骇……他这么对她说,什么意思?“可是,昨日县衙主簿还来沈家堡告知,案情毫无进展呢!师兄,倒是作了这样不同的解答。”
“清妹还是把为兄看作了寻常捕快呀,为兄好失望。”他字字沉着,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失望。唐清抬目,瞟到了他眼底得意自信的笑,令她慌心慌口,难道他真的知晓了凶手?
“单就验尸而言,我发现了两个疑点。”他摊过来一方巾帕,包折小心,缓缓打开,有一条细细的金缕丝线。“这条金丝线是我在尸体指甲中找到,或许是凶手不留心留下的。”她不解,“可是,这金线非常普通,任何衣物首饰上都可能发现,不足为奇。”
“的确不足为奇!”他急促道,“那么下面一点你如何看呢?我在死者右肩胛处,发现了一个玫瑰色的纹身,浅浅的红中透着一个古篆字,一个本不该在沈家堡这样的地方出现的字。”他以食指蘸茶水,在桌面上缓缓写下了一个“易”,“清妹妹,你怎么看?”这一刻,她才认识到他透亮的眼睛里走来了不同的云雾风景,那两个眼珠子藏在雾气后面,只露出三分黑,其余空白留给了森森的寒漠,一种令她禁不住打颤的冷刺之味。“清妹,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涿郡的这个茶楼内相遇,我说的那些武林大案吗?当时,我曾推断作案者很可能是江湖近年来壮大的一个神秘邪佞的帮派——天易宫。其中教徒个个武功高强,而且听说也身怀异术,能轻易操纵人命于股掌间!”她艰涩开口,“我知道,师兄想说,这个凤凰可能也是天易宫的人。”“不对,清妹应该这么说,”他突然昵宠般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沈家堡的凤凰是天易宫人。”她心下一沉,咕哝一声,不知,该如何接他的口。颜青像是展示一般,长手一摊,“沈家堡怎会出现天易宫的人,天易宫的人为何要在沈家堡呢?”分析案情时的他,少年得意,意气风发,“清妹你应该知道,这名婢女在死前已怀有身孕,可见——她在沈家堡内一定有同伴,那么沈家堡内就不只一个天易宫人?或许——呵呵,还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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