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缘(唐清推案系列之一)_唐清【完结】(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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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清,你在做梦吧?”“是啊,许是连日紧张,梦中也不得安生了。”“清,外面是不是出了事?”“嗯,也许客栈内传了不好的消息了。”“不好的消息,不祥的预兆,莫非……”不是莫非,而是真实。这个魅乱城市,这个朦胧清晨,大多数洛阳城人都不会寂寞了。因为从城中两个地方传来了声声惨叫。当然,不是一齐发生,而是相约般此起彼伏的。

  从唐清与沈研所在的小客栈,当然是不会真切地听到这样的惨叫。可是传闻如惊涛骇浪般,在知觉了的人们口耳相传下,震荡的余波都拂到了唐清和沈研身旁了。那么怪异骇人的消息,那么紧张窒息的氛围,唐清想,即使不去看,也快起了鸡皮疙瘩。可是,她不得不去看,谁让她的夫君是那样一个风云人物,免不了要参与到那些事件中。

  唐清与沈研刚刚穿戴好,坐在客栈大堂,啜上一口早茶,不动声色地看着周遭格外频密的人来人往。这时,京都府衙的捕快们就客客气气地来请沈研了。依他们的说法,以沈大当家在黑白两道赫赫有名的才能与实力,应该看看发生在白马寺的那个案子。今儿一大早,洛阳城悚人心魄的两声惨叫中,就有一道来自白马寺。白马寺的知客僧这一天如往常一般早起。他每天第一个任务,就是为住持大师打水洗脸。他揉着迷离彷徨的眼睛,张口吐着满满的哈欠,扶摇地端着水走到住持大师的门口。以往这个时刻,白马寺的幽深大院,清静禅房中,总会第一个响起荼糜中气十足的诵经声。因为荼糜是住持,住持除了拥有无尚的权势与地位外,更要做好榜样。所以,荼糜每天总是白马寺最早起来的和尚,打响第一记钟,念响第一句经,风雨无阻。可是,今天早上,虽然晨风依旧清冽,阳光依旧明媚,禅意四处弥漫,在荼糜的窗口却再也传不出激人清醒,导人心志的经声了。知客僧“哐啷”一声掉了手中的脸盆,缓缓地张大嘴,用了眨了眨眼,当最终确定自己不是身在梦中时,他“哇”地大叫出口。知客小僧后来说,即使那时真是他在做梦,也一辈子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梦。

  很不真实。透过窗户看进去,就是荼糜悬于梁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青紫,抽了灵魂的尸体。

  唐清和沈研赶到的时候,他还没有从上面被解下来。所以,唐清完全能体会到知客僧初见尸体时的感觉,那真是一份久久的麻木,没有惶恐,没有害怕,真的,知觉不到这些了,只有深深散到四肢百骸里的一种荒凉。荼糜房间窗口外的庭院里,有一棵种得极好的杨树和一棵极有味道的柳树。

  对着荼糜衰颓的身子,扭曲的面孔的,是那细舞的杨花,和缤纷的柳絮。

  当时所有人都听到了,怔愣在荼糜窗口一直没有走开的知客僧,仿佛中了魔一般低低呢喃了一句,“落花人独立!”唐清在陪着沈研察看现场时也听到了,她记得当时她又特意抬头再看了一眼尸体,真的……很像。所以,唐清得出一个结论:原来,白马寺的和尚也很浪漫很有诗意。唐清和沈研在白马寺没有呆太久,因为他们匆匆赶到了第二个出事地点,京城六大衙门统领雷逸云大人的府上。今儿个大清早,那里传出了紧接白马寺后的第二道惨叫。每个风云人物,每个风云家庭,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雷大人统领朝廷各大重案衙门,当然掌握了某些不该散播不该流传的秘密。其中有个人的,有国家的,有江湖的,有朝廷的,有官员的,也有……皇上的。雷逸云完全需要有一个地方来深深静静地藏住这些秘密。很多人可能会想,像这样藏秘密的密室,一定有必要花尽心机,造在家族最隐秘深处,要另辟一室,或者装点令人意想不到的机关什么。总之,连主人自己进入这样的密室都要花一番功夫,轻易不让外人寻着了。

  人们又想错了,雷逸云是个中高手,他不故作神秘,他把密室藏在了他的身边,就在他的书房。而且,他每天都不锁书房门,每天都有贴身侍候的仆从随时可以进出。可没有人发现,雷逸云在书房内竟然还置了一个密室。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同理,最明显的地方往往是最秘密的。就因为常进常出了,丫环小厮们没有想到会在墙壁上摸一摸,在书架的旁边就有一个并不鲜明的凸起,往下按一按,书架就会移开,洞洞地开了一扇小门,门内是直坠的阶梯,一直走便进入不大的密室了,至于里面藏的……这天早晨,丫环阿翠就是如往常般提着水桶,拎着抹布,哼着小调,来大人的书房打扫。通常,她是这家子起得最早的。雷大人?嗯,没有这么早。阿翠缓缓张大嘴,看着往常四面封闭的书房,在里头的一面墙上,意外地开了一个洞。哎,奇怪,这是哪里来的?这时候阿翠还不感到害怕,同常人一样体验着好奇与有趣。她放下手中水桶,却忘了抛却拎着的抹布,就这么一人往下走了。拢共十来步的样子,她就到了底了。

  然后——“啪”,她手里抹布从指间滑落,飘然到地,只有轻微的声响。她的脑子很久没有转过来,心跳反而慢了,知觉突然迟钝。然后她记得她深深嗅了口气,鼻端缭绕芳香。可是她的面前滩着大大的血,血汇成一条小路,粘粘稠稠的小路,路的尽头是年轻的颜青捕快横躺的身体,腹中被捅了一个大窟窿,已经不会汩汩冒血了,似是昨晚好久前发生的,伤口也粘粘糊糊,似干未干。当然,这时候不能称它为身体,而应该是——尸体。“呜……呜呜……”阿翠的眼睛从血流与尸体上往前抬,突然瞪大,尸体前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称他为人,是因为他到底没有死。白发白须白眉的——“老人”?假如站立,应该仙风道骨,气势逼人。可现在,他满脸血污,伤得不清,不断呻吟。他斜靠墙壁,勉力支撑,垂在地上的手里还——握着一盏“灯”?黑乎乎,其貌不扬的“灯”?“哇”!无辜的丫环阿翠也惊叫出口,这就是那天住在临近的民众听到的晨鸣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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