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宠震惊不已,说:“莫非这一回他们也想染指楼兰的宝藏?”
“是啊,”伦庭玉叹道,“随着《乔治日记》的广泛流传,‘德纳姆的财宝’成为太多人觊觎的梦想,除了西方列强之外,日本人也在暗中窥望。他们四处网罗情报,刺探消息,只为争取到一点顺利进入楼兰的线索。其中活动猖獗的地下组织有两个,分别是英国人统辖的‘白胡子’和日本人控制的‘樱花社’。”
“‘白胡子’?可是由英国驻喀什领事馆创立的那个情报组织?”余伯宠插言道,关于“白胡子”的声名早有耳闻,其成员形形色色,参杂不一,有英属印度的买卖人、穆斯林商贩、僮仆驼工等,他们来往于西域的大小绿洲,秘密搜集各种信息,影响遍布新疆全境,甚至包括甘肃西部。
“不错,”伦庭玉说,“由于目前和英国人的合作关系,‘白胡子’暂时不会成为我们的敌对势力,而最须提防的就是奸滑凶险的‘樱花社’了。事实上多年以前,‘樱花社’的一个头目田仓雄次曾经派人与我联系,想要利用我手中的半幅地图共同寻找楼兰遗址,然后将发掘出的珍品卖给国际文物市场。这种无耻要求自然遭到我的严词拒绝,几次威逼利诱不成,他们也不再上门骚扰。后来虽然犯案累累,却均和寻宝之事无关,我本以为田仓一伙已经放弃了计划,不料时隔这么久,还是被他们缠上了。”
“可是,”余伯宠不禁抱屈衔冤,“近年来我安分守己,远离是非,怎么也忽然成为‘樱花社’挟持的目标?”
“仔细分析也不难理解,”伦庭玉说,“‘樱花社’大概是仰慕你‘沙狐’的威名,在赶赴西域之前,想要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
“如此就让我受宠若惊了,”余伯宠淡淡地冷笑,“可惜他们不了解我的性情,并不是轻易肯替人卖命的,何况以那样卑鄙的手段,更不可能使我就范。”
伦庭玉侧身望着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说:“‘樱花社’突施暗算,除了想借助你穿越沙漠的能力以外,或许还另有缘故。”
“哦,是什嘛?”
“我曾多次呼吁政府抢救发掘西域文物,醉心考古的形迹昭著,很自然便成为那些野心家的众矢之的。‘樱花社’既然已探知半幅地图的下落,也难保不查明你我之间的交谊。因此,在阴谋伎俩无法得逞的情况下,他们很可能先采取翦除羽翼,迂回打击的策略。”
余伯宠垂首深思,颇有同感。以伦庭玉在上海滩的声势地位,几乎无人可与之正面抗衡,“樱花社”把自己当做突破口也是一种很实际的选择。只不过“他们公然在手腕上刺上花纹,也过于明目张胆了,既不利于掩饰行迹,又容易冒充混淆,岂不是显得十分愚蠢么。”
“倒也未必,”伦庭玉说,“‘樱花社’平日潜踪匿影,行动人员往往直接受命于上司,彼此间当然需要一个相互识别的标志。那种纹身所用的颜料极其特殊,外人很难仿造,况且他们惩戒假冒者的手法异常残酷,没有几个人敢于斗胆一试。”
余伯宠喟然,觉得有几句话要说,但碍于赵根发和唐怀远在场又不便直言,只得隐忍不语。伦庭玉忧心忡忡地轻叹,“我临时起意改变路线,尚且遭遇埋伏,也不知小杜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于是命赵根发继续加快车速,穿行环绕,终于在半个钟头后抵达了浦江码头。
由于事先有过关照,码头上巡警林立,防护严密,除了手持船票者一律不许入内。一艘巨大的豪华客轮紧靠江岸,深灰色的船头上有五个黑漆大字“圣玛丽亚号”。
“圣玛丽亚号”总共有十四间头等客舱,伦庭玉一行人就占据了十二间。其中最大的一间由伦庭玉、唐怀远和赵根发三人合住,除了两个卧室,还有一个极宽敞的客厅,于是成了考察队在船上的临时指挥所。
开船不久,伦庭玉请余伯宠进舱叙话,顺便引见一位很重要的同伴,正是燕京大学的方子介教授。
《楼兰地图》(三)(3)
“我曾经拜读过方教授的《西域纪略》,”余伯宠颔首致意,笑着说,“考证严谨,文词通畅,真正大手笔。”
“哪里,哪里,这位先生是……”方子介面容清矍,神态谦厚,听了伦庭玉的介绍,脸上的微笑却倏尔不见,目光惊疑不已,怔了片刻才冷冷地说:“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沙狐’呀。据说阁下足迹遍及新疆南北,从你手里流失的珍贵文物数不胜数,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什么新的劫掠计划?”
余伯宠颇觉尴尬,正不知如何应对,伦庭玉已抢先打圆场,说:“乱世谋生难乎其难,道德公理的约束也相对淡薄,好在伯宠已经幡然思悔,倘若此次西行考察一举成功,尽可弥补以前的所有过失。请教授不必胶柱鼓瑟,最好拿出一点精诚合作的态度。”
“哼,”方子介却嗤之以鼻,“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教授洁身自好,实在令人佩服。可惜我已经接受了伦先生的委托,自然不得躲懒,让您觉得别扭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余伯宠说,虽不致十分懊恼,却也甚感无趣,讪笑了两声退出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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