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地图_吉力【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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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庭玉拦阻不及,不无责备地对方子介说:“教授的言辞过于苛刻了。”

  “对于作恶多端的文物大盗,我是绝不会稍加词色的。”方子介不屑一顾,“伦先生肯将这样的人招致麾下,未免有些良莠不分吧。”

  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伦庭玉没有争辩,无声地笑了笑,放缓了语气说:“教授,你认为我们这一趟西北之行称得上意义重大么。”

  “当然,如果能找到楼兰故址,可以揭示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无疑是考古界的一次伟大突破。”

  “假如这一切发现都由外国人完成,在你的心里会不会感觉有一丝遗憾呢。”

  “所以我们才组成了联合考古队嘛。”方子介不假思索地说,仿佛此问纯属多余。

  “可是,”伦庭玉不紧不慢地说,“沙漠的艰苦环境众所周知,平心而论,以你我的实际状况,是否有十足的把握坚持到底呢。”

  “这……”方子介踌躇了,以前为了精研细证,他已经多次领教过沙漠的严酷,即使没有过分深入,却也曾数度死里逃生。毕竟自己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伏案执笔尚可不畏辛劳,但若亲临险境,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因此我才荐贤举能,”伦庭玉委婉地说,“而经过明察暗访,似乎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取代余伯宠。教授大概还记得,当年曾文正公有句名言,‘办大事以找替手为第一’,想必你能够体会到其中的深意吧。”

  方子介顿口无言,脸上却依旧流露出崖岸自高的神情。伦庭玉感到无能为力,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叹息:“其实,余伯宠不过是误入歧途,等你了解他的清华家世和传奇经历后,就会明白此人并不是想象中的罪孽深重。”

  兴味索然的余伯宠返回自己的客舱,同屋的杜昂正在整理行李,对他的出现也未加理会,依然弯腰忙碌着,只是偶尔回首巡睨,像是不经意的样子。

  “需要帮忙吗?”余伯宠问。

  “不用了,谢谢。”杜昂淡淡地说,又扭头看了一眼。

  余伯宠感觉十分滑稽,通过两日来的观察,他发现杜昂有一个怪癖,平时和人说话的时候,常常无缘无故回头张望。这在《麻衣相法》里被称做“狼顾”,是过分机警或心怀叵测的特征。

  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余伯宠搭讪着说:“杜兄,我觉得伦先生的随员里,除了那位金口难开的唐君外,就数你的言语最少了。”

  “也许余老板忘记了两件事情,第一,我俩的交情算不上深厚,本来就无话可谈。第二,这次出来并不是游山玩水,谁也没有工夫陪你闲聊。”杜昂的口吻相当生硬,目光也格外冷漠,其中蕴含着几分轻蔑和愤恨。

  余伯宠一下子愣住了。

  前脚刚刚离开,伦庭玉随即走进,余伯宠无暇揣测,连忙欠身让座。伦庭玉嘘寒问暖,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眉宇间的神色却略显怪异。

  “伦先生有什么吩咐么?”余伯宠问。

  伦庭玉稍作迟疑,说:“方教授半生致力学问,涉世不深,身上难免沾染了一点头巾气,方才的言语冒犯还请你多多担待。”

  “伦先生过虑了,我看上去像是个感情脆弱的人么?”余伯宠不以为然地轻笑,虽说是一件小事,却可以领会伦庭玉处处维护的苦心。

  “如此最好,既然大家目标一致,理应同舟共济,不该彼此闹意见。”伦庭玉坦然笑道。

  “放心吧,我不会同他计较的。”余伯宠说,“但是,以此事为例,或许能让您体谅我的一些苦衷,从前之所以不敢到府上拜望,除了无从报效的原因外,也深恐我的恶名影响了您的清誉。”

  “嗨,伯宠,何必妄自菲薄呢。”伦庭玉正色劝解,“那段明珠暗投的经历实在是迫于无奈,一旦旁人清楚了你的坎坷遭遇,自然会消除偏见,另眼相看的。”

  余伯宠闻言微微一怔,和伦庭玉相识虽久,却是纯粹的君子之交,非但平日素无往来,基于一个特殊的原因,就连自己的家世根源也从未提及。如今听他的口气,竟似底蕴尽知的样子。

  “嗨,”伦庭玉轻轻摆手,温婉地笑道,“到我舱内喝一杯如何。”

  《楼兰地图》(三)(4)

  为示优容,伦庭玉嘱咐将饭菜送进自己宽绰的卧舱里,唐怀远和赵根发在外守卫,杜昂领着一名船上的侍者前来伺候。那侍者长得瘦小枯干,和身上一套雪白的制服极不相称,然而神态恭顺,举手投足十分利落,给人一种莫名的好感。

  菜肴张罗停当,酒是自备的一小坛“虎骨木瓜烧”——伦庭玉特意向余伯宠解释,“我有了年纪,喝惯了这个味道,如果你嫌火气大,可以换别的酒。”

  “没关系,喝什么我都无所谓。”

  “只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伦庭玉戏谑,“倘若一会儿你春兴勃发,船上未必找得到解闷的女人。”

  余伯宠轻轻笑了,没有言语。侍者用一块洁净的餐巾擦拭完两只高脚玻璃杯,又准备揭取酒坛上的泥封,却被杜昂断然制止。一面亲自开封,一面沉声呵斥。“这些事情不用你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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