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是怎么回事?看你身体似乎也不舒服,不要紧吗?”
对方压低的语调中带着温暖的关切,他有点被打动了,这个男人说不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站在吧台里面宛如假人的女子以细如蚊蝇的声音问他要喝什么。
把掺水威士忌放在他面前后,女人就缩回吧台后蹲下。
“我发生意外,一直在住院。”
“果然,我也是这么猜的。是车祸吗?”
“算是吧。”
“如果你早点通知我,我就去看你了。”
“我不希望任何人来,尤其是丰明企业的人。”
他啜饮着威士忌,也分不清究竟好不好喝。他的酒量似乎很好,大概在失忆之前就是这样吧。
里村也喝着自己那杯威士忌。
“公司那边怎么办?赤井部长和野本专务都很担心你。”
一听到赤井这个名字,他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他把差点从指间滑落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吧台,赤井和那个女人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吗?不,应该不会,珠洲分局的刑警曾说过从孤狼岬坠落的尸体绝对浮不起来。
“真的不要紧吗?你的脸色很糟喔。”
注意到里村凑近过来,他连忙挺直身体,下意识地紧抓着吧台。
“我没事。是吗,他们这么担心啊?”
“坦白讲,与其说他们是在担心,应该说是相当生气吧。这也难怪,谁叫你什么也没交代就放下店里工作一走了之,将近一个月都无声无息。”
“也是啦。改天我会去打声招呼说明,你暂时先帮我瞒一下。”
“这是为什么?我倒觉得要道歉就得趁早,我也可以帮你说情。”
“不行!”
他以强硬的语气脱口说出后,不禁有点后悔。这个男人是出于好意才这么说,就对方的语气和态度看来,显然是真心替自己着想。
靠自己一个人不可能查明一切,该对里村说出真相吗?首先必须调查的是丰明企业那伙人,但他们正好整以暇地等着抓自己,如果知道赤井反而被干掉了,想必会追捕得更紧吧。
如果不借助别人的力量,绝不可能找回自己的过去。
里村叹了一口气。
“如果拖太久,到时就真的来不及了,况且如果惹火他们,在这个圈子也别想再混下去。哎,你失踪了一个月,若有合情合理的解释当然另当别论,但你只说发生意外住院……”
“说是意外,其实还有很多复杂的隐情。”
他稍稍吐露了一点真心话,继续若无其事地啜饮威士忌。
“不管是什么样的意外,没道理不通知任何人吧?不是我要啰唆……”
“当时的状况不能通知,所以才没通知。”
“也没通知你妹妹吗?”
酒从嘴角溢出,他连忙把杯子放下,用手背抹拭下颚。
“妹妹?”
他如鹦鹉学舌般复述,一边抓起纸巾擦拭吧台。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听人谈起他妹妹。他脑海中浮现被他杀死的那个女人。那个伪称是他妹妹的女人说并不知道他是否真有妹妹。
那场戏并非为了把自己从医院接走而瞎掰出来的?原来自己真的有妹妹?
里村露出苦笑。
“你是怎么了,难道连你妹妹都忘了吗?”
“不,不是这样。当然我连我妹妹也没通知,你跟我妹妹谈过吗?”
“才没有,怎么可能谈过,我只瞄过她一眼,连她住哪里都不知道。”
“噢,说得也是。”
他喝光威士忌。虽然遗憾,但要继续隐瞒已是不可能的事,看来除了老实说出真相请对方帮忙之外别无他法了。
走出店外,他背靠着关闭的店门伫立。
电线杆后面有一人。
竖立在路边的广告看板后面有一人。
往车站的便道旁的路灯那边有两人。
他被彻底包围了。他感到冷冽的怒意从胃部底层渗出,与以往一样,他还是不觉得害怕。
他静静吐出一口气,朝车站的反方向迈步。背后有鞋音逼近,如果这条路有横巷他便会立刻冲进去,可惜看来是无路可逃。
前方的黑暗处有人影晃动,他停下脚步,看来不战而逃已是不可能的事。
他把弯着的手肘一伸,冰锥从袖内滑落手中。要用这玩意以寡击众很困难,只好设法吓退对方,趁隙杀出一条血路。
他猛然朝柏油路面一蹬,往电线杆冲去,站在电线杆后面的男人慌忙试图迎击。他轻巧地躲开对方戳来的刀子,把冰锥往对方的上臂一插,对方顿时发出悲凄的哀叫声。
这时他一个转身,朝着攻来的人群中央一头冲去。听到同伙的哀嚎,那群人一瞬间脚步游移,反射性地往两边闪。他挥舞着冰锥穿过人群之间,成功了,他想。
霎时,站在稍远处的一个男人把路边的塑料垃圾桶朝他踢去,简直像是瞄准好似地撞上了他刚踏出的脚。他失去重心,身体歪斜,尽管勉强稳住没仆倒,但已失去平衡。还来不及重新站好,某人已扑上他的背,他被压倒在柏油路面上,手腕被人踩住,冰锥脱手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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