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听说了,你们一直都在找我,说我‘活得像神仙一样’。”
众人听了他的话后,脸上均流露出错愕的表情。看到他们一脸惊惧的样子,哈渥克觉得很愉快,坐在位子上冲着他们不知所措的模样直笑。在他的脸上,欢愉已经突破了痛苦与苦闷。
“你总是说得太多,洛依。人有的时候还是得听一下别人说比较好。”
“是什么人泄漏了我们的消息?”
泰迪·杜尔慌张的模样即将破坏他原先保有的警惕,他心中虽疑惑,依旧保有以前说话喜欢装腔做势的习惯。
哈渥克仍然坐在桌前,他仔细地观察杜尔。
“你的名字叫杜尔,你来自塞佛克郡一个叫提丁顿的地方,”说话的时候,哈渥克神情愉快。“在被东部每一个团级医护补给站拒绝之后,你在战事如火如茶之际投身到欣特谢姆的一个运输营中,担任无给的临时侍从职位。一段时日后,你自动自发的精神、爱整洁的习惯以及组织才能,使军方对你颇为中意,而把你列入兵籍,你甚至于还得到一枚徽章,只有老天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战事结束以后,你很快就被军队抛弃了。在你被人告发交予义警前,你常为了生活打扰你的老长官,所以警察禁止你在本区出没。你还要不要再听点别的什么?”
一时间泰迪·杜尔哑口无言,他张大了嘴,茫然呆立。在提丁顿,谈起巫术可谓司空见惯,但在提丁顿史上,最后一次公开烧死罪犯的时间,大概是在一百四十年以前,以当地标准来看,时间并不算很久。
哈渥克将头转开,把目光投到其他人身上。
“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他说:“碰到了事,只会在街上急得捶胸顿足,发出可怕的骚动,你们真的认为没有人看见你们吗?镇上每一个见多识广的男孩对你们的事迹都知之甚详,你们一点都不神秘。”
在场众人顿感惊讶,发现自己隐藏的区域竟然被安置在放大镜下检视,实在令人不愉快,可是相对地,至少让人有某种程度受重视的感觉。泰迪·杜尔也开始动摇,但他的骄傲为它发现了一些慰藉。就在不久前,有一样很重要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可是这个大而化之的家伙却不自知:他脸上戴的黑眼镜救了他,否则哈渥克早已发现他对洛依眨眼。
杜尔本来就有一种优越感,顷刻间,他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又再次带给他冒险的勇气。
“地窖上面、大门之外有一个条子。”杜尔鲁莽地说。
哈渥克一对湛蓝的眼睛再次停留在他身上。
“那又怎样?”
杜尔嗫嚅地说:
“他应该在执勤,不过有事绊住了他,就是这样。”
“我知道,我借火给他点烟。我并不肯定你们要对他做些什么,所以我绕道小巷,从信箱那里进来。”
杜尔不发一语,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洛依的神色更夸张,削瘦的脸庞泛红,整个人现在看起来更年轻,甚至比当兵的时候还要青春。
“这么说来,你并没有真正忘记我们,工头?”洛依骄傲的说。“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们,我、比尔和汤姆,我们都这么想。汤姆很有意思唷,”洛依最后又神秘兮兮追加一句:“汤姆还是有点迟钝,我不敢断言他还认得你。”
还躺在床上的大个子汤姆听到这里,便抬起头来。
“我不会忘记他的,”他说。“我认得你,工头。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你回到船上的那个晚上,你知道的啦,就是你做掉他们之后那个晚上。”
他坦率无隐的陈述与简单的推论,使得在场每个人原来就忐忑不安的心情冲到最高点,汤姆的话如同一扇窗户在众人面前敞开,而哈渥克看见了最耀眼的强光。他凝视着报纸标题,穿透油污,报上标题清晰可见;眨了眨眼,哈渥克又继续再看下去。
“可怜的汤姆。”
哈渥克匆匆的说,可是危机已经形成,在场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睛望着他。经由某种神秘而又诡异的力量,哈渥克内心原有的罪恶残暴正逐渐扬升,甚至即将爆发,一如他身上穿着的光鲜华服,即将被毁损。再过一会儿,他必须离开他们。
杜尔逮住机会在桌子前面坐下,将手肘放在桌上。
“听着,工头,”杜尔说:“我认为你到这里来并不完全是为了找杜德斯,我认为你会到这来,是因为你觉得在上午之前我们不会看报纸,而你想趁这个空档静静休息一下。你已经找到了你自己的人,同时你也发现他们很了解你,即使他们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你估量他们也不会动你。你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你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其实我们也没多少地方可去,但是我们已经找到了藏身之所。当你现身的时候,你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犯下大错,你大概还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你是不是还陷在自己的窠臼中挣脱不出来?战争之后,一切的情形都改观了,面对这种现象,对你来说是一种震撼,所以你开始逃避。”
既残酷且凶狠又恳切的直述就此打住,但尖讽话语中包含的事实是如此真实,以至于连在场最笨的人都不得不赞同杜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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