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比恩抬起目光,踏出脚步往前走。
“你真的很聪明,那个女孩子的确就是艾京布罗迪太太。”
梅格看到两个大男人向她走过来,此刻在她敏感的内心里,这两个人犹如两个庞然怪物。
坎比恩是一个业余的侦探,是一个从来就不用自己真实姓名与头衔的人。从外貌看来,他是一个带有典型背景的中年英国佬。梅格一向认为他兼具仁慈、理智、内涵丰富的多项优点,他的反应就和一只品种优良的猎狗一样灵敏。她对坎比恩这类的人非常了解,因此她准备再挖掘坎比恩更多隐藏于内的特质。他是个典型的多面向人物,他可能表现出骁勇骠悍,或是博学多才,但也可能仅仅具有辨识中国绘画或栽培栀子花的能力。
至于,在坎比恩身后的那个人,对梅格而言,就是个陌生的类型。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吓了一跳。直到目前为止,她很少去关心到与警察有关的问题。她只把警察归类为攸关切身利益的必需品,就像银行或国会之类的系统。但现在在这里,她看见一个十足男性化的人,但并没有特别让她感到愉快或是让人觉得有趣。
鲁奇就像是个孩子发现一个美丽且诱人想去拥抱的宠物一样,以坦率的态度向前走去。他的眼睛不停地眨动闪烁,一张生气蓬勃且看来布满机灵神态的面孔,正散放着无尽宽容。
他们都清楚,这次会面是要去除疑虑,因而大家很快便进入情况。坎比恩以稳定温柔的口气介绍鲁奇与梅格两人认识。就像是关掉电灯般,鲁奇不舍地隐藏了他的魅力。他仔细打量梅格,两眼审视她的美色,而就在他将自己头上戴的帽子扶正时,他已对她下了结论。梅格的问候态度很诚挚,但很明显地露出忧虑的神情,是一个被爱与忠贞两难所深深折磨的女人,所以据此推断,她的真诚应属无假。
“我实在感到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找到任何相片带过来,好让你们做个比较,”梅格很热忱地说。“战前,我的丈夫并没有在英国住过,所以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和我的丈夫相聚的时间并不长,我们甚至于没有足够的时间一起拍张相片。”
鲁奇点点头。他可以体会眼前这名女子的心境,这名女子因为太专注于遭遇到的难题,以致省略了一些社交礼仪上的客套话。就鲁奇来说,这种情形他并不陌生,因为以前他也看过忧心忡忡的人。
“我了解,小姐——我是说艾京布罗迪太太。艾京布罗迪少校是在法国由他的祖母所抚养长大的,是吗?他死时年纪也不大,我想是二十五岁吧?”
“是的,如果他现在还活着,应该是三十了。”
梅格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光四下搜寻了一遍,她看起来有点紧张,但尚未完全绝望。梅格四下观察的举动纯属潜意识行为,但却触动两位男士的感伤情怀。时光仿佛倒流,那一段战争的日子似乎又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而交织在雾里那些花花绿绿的服装都被卡其布军服所取代。在他们身后是面包街,远在街上的一支街头乐队发出阵阵可怕的敲击声,隐约地贯穿车站里鼎沸人声,钻进他们耳中,更为幻影平添一分真实的气氛。缥缈的乐音几不可辨,一如记忆里已变得模糊的威胁,充其量不过是暂时被唤起而发出无力的警告。鲁奇耸了耸宽阔的双肩。
“艺术照或护照上的相片对我们都没有什么真正的帮助,这个你是知道的,”鲁奇边说边用动个不停的修长手指头在半空中简略画了一个大四方形,随后又画了一个小四方形。“我想我应该对你说明,到目前为止,我们的专家已有办法鉴别相貌,他们可以确定照片中的人并非同一人。”
说完之后,鲁奇看着梅格,并试图评估她的反应。梅格面向鲁奇,在她那张脸上,流露出失望与解脱的混合表情。希望已然远离,但在消逝前的瞬间,新希望似乎又再度出现。她的心情哀伤,但又感到快乐,心里既感羞愧又且狼狈,看起来,她就快哭出来了。鲁奇开始觉得对她十分抱歉。
“我昨天晚上找到这张照片,”梅格转头面对坎比恩。“但恐怕整张照片都很不清楚。这是一个小孩为我们以前养的一只狗所拍的相片。马丁就站在背景的部分。我不知道这张相片对你们到底有没有帮助,可是我认为,只要是认识马丁的人,都可以从这张照片中认出他。”
说完,梅格便从手提包底层抽出一张褪了色的小相片,她将相片递给坎比恩,鲁奇也凑到坎比恩背后来看。这张生活照色彩泛黄,相片照得并不好,有点儿曝光。照片里可以清楚看到一只小狗,这只小狗长了一副有点类似黑人的面孔,正在伦敦市区内某处草坪嬉戏。小狗身后远处的背景里有一个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脖子往前伸,脸上挂着微笑,蓄着夸张的胡子。照片里的这个人,除了他的神态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特征。但鲁奇和坎比恩看过这张相片之后,却同时感到震撼,他们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最后,鲁奇拍了拍他外套口袋。
“我带来一张街头拍摄的相片,可是现在还不到拿出来的时候。”
他喃喃自语地说,然后他的目光又开始绕着宽广的火车站盘桓。鲁奇觉得很迷惑,而且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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