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为你会做坏事,露西。如果你进入我办公室的电脑,我知道你不是要做坏事。我不会因为你的好奇而怪你。”
她抬头看我,眼里蓄满了泪水。“你拿走了调制解调器,表示你不再信任我。”
我不知道应如何反应。我不能骗她,但如果说真话,就等于承认我不完全信任她。
露西没心情再喝奶昔。她咬住下唇,静坐不动,眼睛向下瞪着桌面。
“我是拿走了调制解调器,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做的。”我决定实话实说,“是我不对,我应该直接问你。但也许我感到伤心,因为你可能破坏了我们间的信任。”
她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很奇怪,她似乎因此而心情好转,她几乎很快乐地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做了坏事,你会伤心?”好像这样给了她某种她渴求的权利。
“是的。因为我很爱你,露西。”我说,我想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明白地告诉她,“我不想伤害你,就像你也不想伤害我。我很抱歉。”
“没关系。”
她搅动奶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高兴地宣称:“我知道你藏起来了。你瞒不过我,姨妈,我看到在你的衣柜里。柏莎做午饭时我找到了。它跟你的点三八口径的枪放在衣柜同一层。”
“你怎么知道那是把点三八?”我脱口而出。
“因为安迪也有一把。他是罗夫之前那一个。安迪的点三八挂在腰带上,就在这里。”她指指腰部,“他有间当铺,所以总是带把枪。他给我看他的枪,还告诉我怎么用。不过他先拿走所有的子弹,然后让我打电视。砰!砰!好神噢!砰!砰!”她的手指射向冰箱,“我比较喜欢他,但妈妈大概对他厌倦了。”
我明天要把她送回这样的家?我开始教她有关手枪的常识,告诉她手枪不是玩具,会伤人的。此时电话铃响了。
“噢,啊,”我起身时露西想起些什么,“你回家前外婆打过电话,打了两次。”
现在她是我最不想与之交谈的人。不论我多么善于隐藏情绪,她总是能立刻道破,而且紧逼不放。
“你好像很沮丧。”我们还没说两句,她就这样说。
“我只是很累。”我又用了这一招。
我仿佛看到她就在我面前,像往常一样坐在床上,背后垫了好几个枕头,电视开在低声。我的发色遗传自父亲,我母亲却是深黑发,现已变白的头发柔和地衬托出她的圆脸,厚厚的眼镜遮住了一双棕色的大眼睛。
“你当然累了。”她开始了,“你整天都在工作。那些里士满的恐怖案子,昨天也上了<先驱报》,凯。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惊奇过。今天马蒂耐斯太太带报纸来的时候我才看到。我已经有一阵子没订星期天的报纸了,那么多的夹页、优惠券和广告,厚厚的一大叠,太烦人。报上有你的照片,所以马蒂耐斯太太才带给我看。”
我闷哼了一声。
“也不能算是认出你来,因为是在晚上,照得不清楚,但下面有你的名字,所以当然是你。也没戴顶帽子,凯。看起来当时在下雨,湿漉漉的天气真差,而你连顶帽子也不戴。枉费我替你织了那么多帽子,我可是怕你得肺炎才帮你织帽子,你却根本懒得戴——”
“妈……”
她继续。
“妈!”
我无法忍受,今天更不成。即使我像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般干练,我妈还是把我当成五岁小孩,呆头呆脑地不知道如何应付雨天。
接下来是一连串问话,看我有没有好好吃,睡眠充不充分。
我突然打断她。“多萝茜好不好?”
她迟疑了一下。“嗯,我就是为这个打电话给你。”
我急忙找张椅子坐下。我母亲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她告诉我多萝茜飞到内华达州去结婚。
“为什么要去内华达州?”我愚蠢地问。
“你说,为什么你唯一的妹妹碰到这个只在电话里交谈过的作家,就突然在机场打电话给她母亲,说她要去内华达州结婚?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真让人以为她的脑子都是糨糊……”
“哪种作家?”我看了露西一眼,她正看着我,脸色苍白。
“我不知道。她说他是画画的,我猜他替她的书画插画,几天前他们在迈阿密开会,当面讨论她正在写的书。别问我。他叫贾克柏·布兰克,犹太人,我知道他是,虽然多萝茜不肯说。为什么她会告诉她母亲,她要跟一个我从来没见过、年纪又大她一倍,画小孩图画的犹太人结婚?”
我可没有问她。
在又一次家庭危机中送露西回家是不可能的。每当多萝茜非得出城去参加编辑会议,从事资料收集,或去参加那些她一去就流连忘返的演讲时,露西就得延后回她母亲那里。她不得不留在外祖母家,直到那游荡的作家终于回家。是不是就因为我们容忍了她这种行为,所以她越来越不负责任,或许连露西也接受了。但私奔?上帝!
“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我背对着露西,压低声音问。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帕特丽夏·康薇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