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伸出一指,挑起环绕在洛丽·彼得森脖子周围的电线,她肌肉上一道愤怒的红色深沟暴露出来。边缘并不清楚……绞杀的过程比我原来设想的更缓慢。我看到被电线擦伤的痕迹出现在好多地方。套索的松紧程度让她勉强活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之间收紧了。电线上好几处有亮光,其他再无线索。
“试试她脚踝上的绳索。”我轻轻地说。
我们移到下面。有同样的白色亮光,但并不多。在她的脸、头发和腿上,都找不到一点类似残余物。手臂上有一点,很多在胸和手臂上方。手腕被野蛮地绑在背后,而电线上有好多细小的白光。另外,在她被割开的睡袍上也有。
我离开桌子,点燃烟,开始重建可能发生的情况。
凶手手上有某种物质,只要他一碰被害人,那种物质就会沾上去。洛丽·彼得森的睡袍被扯下后,他可能去抓她的右肩,所以在她的锁骨上留下了指纹。有一件事很确定:这种物质在她的锁骨上最多,他一定最先碰她那里。
这就怪了,好像很合理,其实却不然。
从一开始,我就假设凶手立刻绑住被害人,她们很可能被迫屈服在刀锋下,然后凶手才把她们绑起来,割开她们的衣服或干下其他罪行。他碰的地方越多,手上的那种物质就越少。但为什么在她的锁骨上会有这么多?当他一开始攻击时,是不是这部分肌肤已经暴露了出来?我并不这么认为。她的睡袍是那种紧密的棉布,柔软有弹性,看起来就像一件长袖运动衫,上面没有纽扣或拉链。唯一的穿法就是套头,她的锁骨部位应该在衣服下面才是。如果她还穿着睡袍,凶手不可能碰到她的锁骨,而且这次的分量之多前所未见。
我走到外面的走廊,那里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官靠着墙在聊天。我要其中一个用无线电通知马里诺立刻给我打电话,听到马里诺破锣般的嗓音在无线电那一头响起。我在停尸间的硬砖地板上踱来踱去,周围是发亮的不锈钢桌、水槽和放满外科手术用具的推车,有个水龙头在漏水,消毒剂的气味总是甜得令人恶心,只有在还有更难闻的东西存在时,那股气味才勉强让人能够忍受。桌上的电话像在嘲弄我似的保持寂静,马里诺知道我在电话机旁等待,显然,他很高兴有机会让我等待。
从头回想到底在哪一点上出了错是件很无聊的事,但有时我还是禁不住会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马里诺很客气,我很有礼貌地用力同他握手,但他的眼睛像两枚肮脏的硬币那样平板无神。
二十分钟后,电话铃终于响起。马里诺还在彼得森的家里询问死者丈夫,套句警探的老话,那个男人像茅坑里的耗子般不上道。
我告诉他那些会发光的残余物。我重复以前对他作过的解释,那种残余物可能只是一般的家庭用品。那个神经病凶手不知怎的把它加进他杀人的仪式之中——婴儿润肤粉、油膏、化妆品、清洁剂等等,都有可能。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排除了多种可能性,目的就是要先剔除各种可能的物品。如果这种物质并不是他杀人仪式的一部分……老实说,我也不认为这会是他杀人仪式的一部分,那么可能只是他身上刚好有,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但这个线索有一天说不定会把我们带到他工作或居住的地方。
“嗯,”马里诺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好,我会到柜子之类的地方找找看,不过我有自己的看法。”
“什么?”
“那男人在演戏,对不对?每周五他都得排戏,所以回来得这么晚。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演员脸上会涂很浓的油彩?”
“只有彩排或正式演出时才涂。”
“嗬——”他拖长了声音说,“据他说,他回来前正好有彩排,然后就发现他太太死了。我的脑袋里有个小声音对我说——”
我打断他:“你有没有他的指纹?”
“嗯,有。”
“把他的指纹放在塑料袋里,回来后直接交给我。”
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也没心情详加解释。
挂电话前,马里诺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去。我有种感觉,会在这里待上好一阵子,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
看来不到星期一我是看不到他或那指纹了。马里诺找到了他的嫌疑人。他和其他警察一样,经常这样推论。即使一个男人像圣人般无瑕,但当他太太死在西雅图而他本人远在英国时,警察还是会第一个怀疑他,永远是这样。
枪杀、毒杀、毒打、刀杀是一回事,但这样残酷的谋杀是另一回事。做丈夫的很少会有这种兴趣,把自己的太太绑起来强奸并勒死。
我想我太疲倦了,才会觉得这么挫败。我在凌晨两点三十三分起床,现在已是晚上六点。那些来停尸间的警察早已离去,范德在午饭时刻回家,我的一个验尸技师温格接着也离开了。除了我,整座大楼没有另一个人影。
平时渴望的安静现在却让我神经紧张。我一直在发冷,双手僵硬,指尖几乎发蓝。每次前面办公室的电话铃响,我都会吓一大跳。
除了我,没人担心我的办公室是否够安全。我要求增加必要安全措施的预算一再遭拒。局长只想减少支出。照他想来,就算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门户洞开欢迎光顾,也不会有贼来——尸体比警犬灵光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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