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心看不清那人在卢嗣宗的门前忙活些什么,但这店中已经死了两个人,这能提醒多心眼前的危险。
卢嗣宗该死,如果那人的目标是卢嗣宗,倒省了多心些力气。
那个粗壮的身影在楼梯口边消失了,多心不知道那人是下楼去了,还是走到五福的房中,他清楚的是,那人杀掉卢嗣宗之后,一定还要杀死其他人灭口。
咚地一声,回廊那头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过了不久,又是一声惨烈的猫叫。
令多心感到奇怪的是,当五福嫂那只黑猫出现在楼梯口时,它犹豫了一下,似是被什么东西所吸引,身子一跃,扑向卢嗣宗的房门。
一阵阵猫爪撕扯门板的声音与一声声的猫鸣甚至压倒了雨水击打房顶的声音,多心被这诡异的现象惊住了。
叶十朋与如意二人这一夜过得非常地难受,他们没有被子可以御寒。
“谁叫你把糖水倒在被子里的?”如意虽然机敏,但她没有职业暗探的忍劲。初秋的终南山中,大雨之夜,叶十朋能捱得住这寒冷,如意却不行。
“你不怕被毒死么?”叶十朋不想与如意争论。这个时候的女人,她既然摆出了不讲道理的样子,再与她们理论是不智的。
“毒死也比冻死强。”话虽如此说,如意还是把褥子的另一角搭在了叶十朋的肩上。“熬着吧,离天亮还早着呢。”
有人在回廊上走动。
入夜之后,叶十朋一向最敏感的右手一直扶在支撑楼梯的木柱上,如果有人走过回廊或走下楼梯,叶十朋会立刻发觉。
这震动极轻微,叶十朋一时无法判断那人是从五福夫妇的房中还是从多心的房中出发的。有人正在回廊上活动,这一点叶十朋有自信。
这动静时断时续地执续了有两刻信香的功夫,又传来一阵有力的震动。虽然此人动作缓慢小心,但叶十朋已经感觉到手上由轻到重,又由重到轻的分别。这是个有一定体重的人,不出大的意外,应该是五福嫂从自己的房中出来,去了多心的那一边。
叶十朋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如意,用手轻轻地按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别出声,外边有动静了。”
如意绿幽幽的目光一下子大亮起来。“是谁?”
叶十朋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
这个多心前天晚上就在卢嗣宗的药中下了野葛。虽然老何的死并不直接死于野葛之毒,但这种投毒的罪过已无可恕。如果他死在五福嫂手中也算是报应吧。
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对了。没有撕打、拚杀的剧烈动作,却似有人在有条不紊地工作,叶十朋手上感觉到的震动连贯而有规律。
又过了一阵子,五福嫂的步子迈得大大地,心定气闲地回到了她自己的房中。看来,在五福嫂出来之前,不是卢嗣宗夫妇,就是多心在回廊上活动。这一夜竟没有人在安歇。
咚地一声,五福嫂在自己房中绊了一跤。一声猫叫,那只黑猫成了五福嫂的出气筒。
“这该死的猫儿在干什么?”如意不喜欢那猫在她头顶上叫个不停。
如意话音未落,只听侯氏刺耳的嗓音高叫道:“叫魂呀!瞧我一会儿宰了你祭神,让你主子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接着,呀地一声,卢嗣宗的房门打开了。突然,侯氏一下子跌倒在地,震得楼板簌簌地落了叶十朋一头的尘土。
“娘子,你怎么了?娘子?救人啊,救命啊!”卢嗣宗在狂叫。
“救人哪!我娘子中邪了!”见鬼,五福的叫声比卢嗣宗还要高。
叶十朋与如意对望了一眼,果然出事了。
9
叶十朋点亮大堂中的松明火把举在手中,与如意衣着整齐地走上楼梯。
侯氏已经无法救治了,她的头上满是鲜血,颈子怪异地向侧后弯去。叶十朋用手一摸就知道,她的脖颈被干净利落地折断了。
凶器就悬在卢嗣宗的门首,一根长大沉重的圆木。叶十朋上前看了看,是附近山中常见的松木。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五福嫂没有白忙了大半宿,她终于杀死了一个人。
但当叶十朋迈步向五福嫂房中走去时,他又感到一阵沮丧与好笑,他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这机关是五福嫂的杰作。
等他看到五福嫂倒在地板上痛苦的样子,他也清楚,这绝不会是她装出来的。
“举着点亮。”叶十朋将火把交给五福,在五福嫂身边蹲了下来。
五福嫂往日银盆一般的大脸此时变成了猪肝色,一直黑紫到脖颈,却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是五鬼拘魂法。”多心已经来到了叶十朋的身后,轻声道。“你该看看侯氏房中有什么把戏。”
“求求你们,救救她。”五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哭诉。
叶十朋向多心望去,多心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
秘密确实在侯氏的房中。
面南的窗前,一只长几搭成了祭坛,一只母鸡被斩去了头,鸡血洒得到处到是。祭坛正中有一只布偶,无鼻无眼,头颈上插了五根长针,每一根长针上都系了一只涂满鸡血的纸人。
这种妖法叶十朋可就不懂了。他望了多心一眼,多心没有讲话,只是取过祭坛上的一壶酒,饮了一大口,又递给叶十朋,叶十朋也照样饮了一大口。如意刚要伸手接酒壶,多心冷冷道:“没有你的事。”
“下边干什么?”叶十朋突然感到几分有趣。与罪犯共事他这不是第一次,但一同做这种妖法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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