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是……”
“前妻死了五年就结婚了……对此记者们会怎么看?”
楠木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安斋没听懂:“怎么了?”
“听说你前妻跟美和关系不错?”
“啊……”
“美和的母亲是一个茶道讲习班的老师,你前妻在那个讲习班学习茶道,是这么一种关系吧?”
“是……”这些难道都要上报纸?安斋开始意识到还会有更令人恐怖的事情。高法人事局是楠木经营多年的老窝,不定掌握着多少关于他个人的情况呢。
那也不应该有什么问题吧?去那个茶道讲习班的不只他前妻呀,很多法官的夫人都去,楠木的夫人,甚至楠木本人都去过。
楠木抬起头来:“那个茶道讲习班你也去过吧?”
“去过,是前妻硬拉着我去的。”
“也就是说,在你前妻还活着的时候,你就认识美和?”
“是的。”
这简直就是审问犯人嘛!
“那么漂亮,又那么年轻,你是怎么把她弄到手的?”
“什么?”
“交往来着吗?”
“啊?”
“跟美和!我是问你前妻活着的时候你跟美和有没有过私人交往!”
安斋瞪大了眼睛。楠木的目光像锥子似的刺进安斋的眼睛里。
“脚踏两只船没有?”
“我起誓,没有!”
“但是,你是一年前跟美和结的婚,在那以前应该有一段谈恋爱的时间吧?”
“这……”安斋刚说出一个字,突然停住不说了。他突然意识到,说得越多,人事局里关于他的档案材料就越厚。
“怎么不说了?如果没有见不得人的事,说清楚啊!什么时候开始跟美和谈恋爱的?”
安斋不语。
“你想用沉默表示反抗吗?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你给我听着!你在审理案子的时候打瞌睡说梦话喊你老婆的名字了对吧?这件事一上报纸,别的媒体肯定关注你老婆,肯定把你视为个人秘密的东西全都给兜出来!你可是个明白人。到了那个时候我这个法院院长只会对媒体说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交待得了吗?”楠木越说越激动,把心里想说的话一下子都抖落出来。“你背叛了我多少次了,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提升之前不要结婚,不要结婚,跟你说过吧?你狗日的听吗?自己闯的祸自己去擦屁股吧!去找记者求人家不给你见报,再给上级打个报告,听见了没有?!”
楠木发完脾气,满脸通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向自己的办公桌走过去。
“院长……”安斋终于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两个字来。
“干什么?”
“我在法庭上出丑了,这我检讨。可是,私生活方面我没有问题。”
“行啦,滚吧!你可给我记住了,绝对不能让记者把这件事给报道出去!”
安斋灰溜溜地离开院长室回自己的办公室。同样的楼道,同样的楼梯,但今天的感觉跟往常完全不一样,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法庭上打瞌睡一一一件小事就能毁掉自己的一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呀!
*4*
负责在法院采访的记者叫三河,怎样才能劝住他不写这篇审判长在法庭上打瞌睡的报道呢?安斋从一开始就感到特别棘手。
他先请一个女办事员给三河打电话预约见面的时间,过了没多一会儿,那个女办事员来到安斋的办公桌前,脸色很不好看:“三河记者说了,您要是想跟他见面应该您亲自跟他联系。”
安斋赶紧给报社打电话,还算幸运,找到了三河。他很客气地对三河说,有事想跟他谈谈,希望他到法院来一趟。
没想到三河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你找我有事,应该是你到我这儿来啊。”
安斋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法官看来属于常识的东西在社会上是吃不开的。三河的话带着明显的讽刺挖苦,把安斋心里潜在的恐怖钓了出来,使他感到非常狼狈。
等到5点下了班,安斋立刻坐上公车,忐忑不安地直奔报社。
坐在车里,安斋眼前浮现出三河的面影。三河35岁左右。瘦瘦的,有些神经质。他是个工作热情很高的记者,无论什么审判都坐在记者席上,认真地做记录。他写的报道既没有理论的深度,也没有感情的飞扬,笔调淡淡的.却总能一针见血。
仔细想想安斋跟三河的关系真有点儿不可思议。俩人几乎每天在法庭上见面,安斋的审判结果总是由三河写成文字刊登在报纸上,但俩人从来没有说过话。
不,不能说一次都没有说过。去年秋天,法院的工作人员在会议室里跟报社的记者们一起开了一个晚会。不是大吃大喝,只有少量的啤酒和有数的几个凉菜。那时候三河过来跟安斋说了几句话,具体说的是什么,现在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但愿那时候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安斋这样想着,下了汽车。
没想到报社大楼这么大,也许是由于自己变得渺小了的原因吧。一个人走进别人统治的区域,对于安斋来说好像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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