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右手_[美]乔尔·汤斯利·罗杰斯【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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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里还没有亮灯。尽管窗子关闭,我还是可以听见里面某处有女人的声音,走上车道时,又听到了另一个女声在回应。因此不管怎么说,有人在家。

  房子后面传来一阵缓慢规律的重击声,像是有人在拍打厚地毯。乡下的别墅通常是由厨房的通道进入的,于是我循着声响,来到了后面。

  房子的后面是个花园,之前我已经瞥见了。花园里有大片的蔷薇,盛开了淡色的花朵,可能是浅黄,也可能是明黄,我在银色的光线中不是很确定,但却能闻到空气中扑鼻的芳香。周围的花坛里,长着高高的飞燕草和一丈红,还有一丛素雅的小夏菊,空气中弥漫着花的芳香,青草和黑土的湿味。

  花丛间有条石头小径,一小片草地的中央摆着木头台座,上面立着一个镜面球,像透视者的水晶球,映照出花朵的五颜六色,不过此时都变暗了。球是银色的,犹如黄昏的天空。

  我对面的花坛里,有一名高大强健、肩膀弯曲的男子,他背对着我,穿着条纹短裤和软帮鞋,正用铲面压平泥土。他脑袋秃顶,一圈稀稀疏琉的白头发,一对大大的蝙蝠耳,一张干瘪无牙的嘴。

  我刚路上花园小径,他便停止敲打地面,一只手握着铲柄,另一只手在脖子和肩膀周围挥舞,瘦长的白胳膊好像摇曳的白蛇。

  “滚开,你这该死的小恶棍!”他说话的嗓音含糊不清。

  他并不是在对我说话。我穿的是绉胶底的老式运动鞋,走在碎石车道又宽又浅的轮胎印上,他是听不见的。他可能都不知道方圆三里之内有人,只是一边在拍打蚊子,一边自言自语,一个人独自干活的时候常常是这样的。

  “找死啊,你这个嗜血的……”

  啪!

  “对不起。”我停在镜面球的旁边,手按了上去。

  他将一只鼓鼓的蚊子打死在光秃秃的头顶,手掌上留下了一块污迹。他就这么面对花坛站在那里,一只手举在头顶两英寸的半空中,一动不动。

  “嗯?”他低声说。

  “请问……”我说到一半,犹豫了一下。

  “嗯?”他重复道。

  他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好像不十分确定是真的听到了我的声音,还是仅仅在想象。如果是听到而不是想象,那么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是来自房子的内部?房子里那两个女人的声音已经减弱了。还是来自幽暗的四周?或者,来自地下?

  “我在这里,”我说,“在你背后。”

  “我背后。”他重复道。

  他转过身,弯着肩膀,黝黑的双手握住铲子,苍白的胸前沾着一颗灰色荆豆花。他的面庞跟双手一样晒得黝黑,颜色要比胳膊和身体深,还有一对黝黑的招风耳,好似一只大蝙蝠。灰暗中显露出他干瘪无牙的嘴,一双浅蓝色的眼睛直盯着我。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半天,他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把手从镜面球上移开,朝他走了过去。

  “我姓瑞德尔,”我说,“来自纽约的哈里·瑞德尔医生。我的车在前面的路上抛锚了,请问,你知道附近有没有汽车修理工……?”

  “汽车修理工?”他凝视着我,嘟哝道。

  “我倒也不指望能找到汽车修理工,”我说,“我想我应该可以自己解决问题,只要有一把小扳手就行。我需要做的就是拧下一枚螺母。我车上没有任何工具,什么样的可调节型小扳手都行,或者一把钳子也可以的。”

  他嘴一咧,露出亲切的笑容,精明老练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幽默的光芒。

  “红头发,你他妈的走路轻巧得听不见啊!”他说,“你倒是把我的腰扳了一下①,转身运动可不轻松。你要拧螺母,是吗?嗯,我想咱们得在周围找找可以用的工具。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瑞德尔?瑞德尔医生。瑞德尔医生,我是亚当·迈克科莫鲁教授,相信你在信箱上看到我的名字了。”

  ①扳了一下:原文为wrench,有“扳,扭伤’与“扳手”两个意思,此处为双关语。

  他把铲子换到左手,向我伸出了右手,手掌凉爽光滑、强壮有力。

  “你就是那个亚当·迈克科莫鲁吗?”我问他。

  “那个?”他略带警惕地看着我,那样子好像觉得他要是一承认,我就会提出什么精神病人谋杀案的问题,“我是迈克科莫鲁教授,没错的。我不觉得叫这个名字的人有很多。”

  “大四的时候,你就在我的精神病医学课上……”我说。

  “哈佛的?”他问我.“你修了我的课……?”

  “不,”我说,“我是南州大学的。教授,我不是你的学生,你也从来没见过我。我是说我们使用你的书,那本书基本上就是我们的圣经。”

  “哦,”他说,“那本书里有许多有趣的东西,我估计好多人都看过吧。”

  他用铲面最后敲打了一下地面,便把铲子抛到了厨房门前的花坛边上。

  “医生,你热衷园艺吗?”他问道,“我刚种下了明春的郁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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