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蒂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他不想和他的新朋友争执。她让他感到快乐。
她告诉伯蒂,她的名字叫斯卡莉特·安贝尔·帕金斯。她住在一幢没有花园的公寓里。她妈妈现在正坐在山脚下的一条长凳上看杂志。妈妈让她在半个小时内回去做锻炼,而且不要惹麻烦,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我就是陌生人啊。”伯蒂说道。
“你不是,”她肯定地说,“你是个小男孩。”接着她又说,“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不可能是个陌生人。”
伯蒂从前很少笑,但那一刻他笑了,很开心地咧嘴笑了。“我是你的朋友。”他说。
“你叫什么名字?”
“伯蒂,就是诺伯蒂的简称。”
她大笑起来。“这个名字真有趣。”她说,“你在做什么呢?”
“学字母ABC,”伯蒂说,“从这些墓碑上学习。我得把它们写下来。”
“我可以和你—起做吗?”
有那么一会儿,伯蒂想保住自己的地盘——墓碑是他的,不是吗?——可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在阳光下和一个朋友一起做事应该更有趣。于是他说:“好吧。”
他们把墓碑上的名字抄下来,斯卡莉特帮助伯蒂拼读不熟悉的名字和词语。
如果伯蒂知道那些拉丁文是什么意思,他就告诉斯卡莉特。
时间似乎才过去一小会儿,就听见从山下远远传来喊声:“斯卡莉特!”
女孩把蜡笔和纸塞到伯蒂手上。“我得走了。”她说。
“我下次还会看到你吗?”伯蒂说。
“你住哪儿?”她问道。
“就在这里。”他说完站起身来,看着她跑下山去。
回家的路上,斯卡莉特告诉她妈妈,墓地里住着一个名叫诺伯蒂的男孩,她刚才还和他一起玩来着。
当天晚上,斯卡莉特的妈妈跟她爸爸说起了这件事。
她爸爸认为,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有几个虚构的朋友是很正常的事,不用担心。真幸运,附近就有这么一块地方,让孩子可以好好玩玩儿。
第一次会面之后,斯卡莉特经常去看伯蒂。
如果天不下雨,她的爸爸或者妈妈就会带着她去坟场。爸爸妈妈坐在长凳上读书,而斯卡莉特走着走着就离开了小路,亮闪闪的绿色、橙色或是粉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四处转悠,寻找着什么。
很快,她会看到一张灰色的小脸,一双灰色的眼睛从一头鼠灰色的乱发下盯着她看。于是,伯蒂和她便开始玩耍。他们一起捉迷藏,爬上爬下,有时也会很安静地观察老教堂后面的兔子。
伯蒂会把斯卡莉特介绍给他的一些朋友。她看不见他们,这个事实似乎没什么关系。
她父母已经非常肯定地告诉过她,伯蒂是她想象出来的,但这完全没有什么不正常。
有那么几天,她妈妈甚至坚持在餐桌上为伯蒂专门留出一个位子。
所以伯蒂有一些虚构的朋友也并没有让她觉得吃惊。他还会把他朋友说的话转告给她。
“巴特尔米说你的脸像压扁之熟李。”他告诉她。
“他才是这样的呢。他讲话怎么这么可笑?他说的是压碎的土豆,对吗?”
“我想他那个时代还没有土豆吧。”伯蒂说,“他们那时就是这么说话的。”
斯卡莉特很开心。她是个开朗的女孩,但很孤单。
她妈妈在一所大学工作,给一些她从来没见过面的人上课,批改从电脑上传过来的英语试卷,把建议和鼓励之类的评语反馈回去。
她爸爸是教粒子物理的,但是据斯卡莉特说,想教粒子物理的人太多,想学粒子物理的人却很少,所以她们家只好不停地从这个大学城搬到另一个大学城。每到一个地方,她爸爸总是希望能在那儿找到一个固定的教书职位,但这个梦想从来没有实现过。
“粒子物理是什么?”伯蒂问道。
斯卡莉特耸耸肩,“呃,”她回答道,“世界上有原子,它们非常小,我们根本看不见,我们都是由原子构成的。但还有比原子更小的东西,那就是粒子了。”
伯蒂点点头,心里认定斯卡莉特的爸爸很可能喜欢虚构出来的东西。
每个工作日的下午,伯蒂和斯卡莉特都在坟场里游荡,用手指描摹名字,再把它们写下来。
伯蒂给斯卡莉特讲他知道的有关墓穴、陵墓和坟墓居民的一切,而斯卡莉特会把自己看过、学过的故事讲给伯蒂听。有时她还会给伯蒂讲外面的世界,告诉他汽车、公交车、电视还有飞机是什么(伯蒂见过飞机,高高地在头顶上飞。他原以为那些是银色的鸟,以前从没对飞机起过好奇心)。轮到他讲时,他会把墓穴里的人活着时的故事告诉斯卡莉特:塞巴斯蒂安·里德是怎么到伦敦去拜见女王的,女王是个头戴裘皮帽的胖女人,眼睛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且不讲英语。
塞巴斯蒂安·里德记不清她是第几任女王,但他认为她在位的时间并不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斯卡莉特问。
“他是1583年去世的,他的墓碑上就是这么写的,所以应该是在那之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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