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这儿最老的,在整个坟场里?”斯卡莉特问道。
伯蒂皱了皱眉说:“大概是盖乌斯·庞培。第一批罗马人到达这里一百年后,他就来这儿了。他告诉过我,他喜欢这里的路。”
“所以他是最老的?”
“我想是的。”
“我们能不能进那间石屋子里去,在里面建一间小房子呢?”
“你进不去的。这些石屋子都锁着,全都是。”
“你能进去吗?”
“当然能。”
“为什么我就不能?”
“这个墓地,”他解释道,“我获得了在这里行动的自由。我可以在墓地里随意走动。”
“我想到石屋里去盖小房子。”
“你不能。”
“你真小气。”
“我不是。”
“小气鬼。”
“我不是的。”
斯卡莉特把手插进夹克衫的口袋里,走下山去,也没有和伯蒂道别。她坚信伯蒂在故意刁难她,与此同时,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伯蒂。
想到这里,她就更加生气了。
那天晚上吃晚饭时,她问她的父母,罗马人到这个国家之前,这里有没有人居住。
“你是从哪里听说罗马人的?”她爸爸问道。
“每个人都知道。”斯卡莉特不屑地说,“有吗?”
“有凯尔特人,”她妈妈说,“他们是最早在这里的,在罗马人之前。罗马人征服了他们。”
老教堂的长凳上,伯蒂也在进行类似的对话。
“最老的?”赛拉斯回答道,“说实话,伯蒂,我也不知道。在这个坟场里,我遇到的人当中最老的就是盖乌斯·庞培。但在罗马人之前,这里是有人的,有很多人,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你的字母学得怎么样了?”
“我觉得还行。我什么时候开始学字母组合呢?”
赛拉斯顿了一下。“这儿埋葬着很多有才华的人,”他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敢说其中至少有几个老师。我得去问问。”
伯蒂兴奋起来。他想象着将来他能读懂所有的书籍,所有的故事都会展现在他面前。
赛拉斯离开墓地去做他自己的事,伯蒂来到老教堂旁的柳树下,喊盖乌斯·庞培。
老罗马人从自己的墓穴出来,伸了个懒腰。
“噢,是活人男孩啊,”他说,“你好吗,活孩子?”
伯蒂回答说:“我很好,先生。”
“很好,我很高兴听你这样说。”老罗马人的头发在月光下略显苍白,他还穿着自己被埋葬时的那件宽袍,里面是件厚羊毛马甲,还打着厚厚的羊毛裹腿。这里毕竟位于世界的边缘,是个寒冷的国度,除了北边的爱尔兰,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冷了。至于爱尔兰,那里的人兽性十足,浑身包裹在橙色的皮毛里,一点都不像人类。他们野蛮得连罗马人都无法征服,但那里漫长的冬天也像围墙一样将他们封锁起来。
“你是最老的吗?”伯蒂问。
“你是指这块墓地里最老的吗?那应该是我了。”
“那你就是第一个被埋葬在这里的人啦?”
他沉默了一会儿。“差不多是第一个。”盖乌斯·庞培接着说,“在凯尔特人之前,这个岛上还住着其他居民。他们中有一个就埋在这里。”
“哦。”伯蒂想了一会儿,“他的墓穴在哪儿?”
盖乌斯朝山上指去。
“山顶上。”
盖乌斯摇了摇头。
“那是哪里?”
老罗马人走下来,摩挲着伯蒂的头发。“在山里,”他说,“在山腹里面。被抬到这里的人中,我是第一个。我的朋友抬着我,后面依次跟着当地的官员,还有几个哑剧演员,戴着我去世的妻子和父亲的蜡制面具。我妻子在卡姆罗多努发高烧死了;我父亲在高卢的一场边境小冲突中丧了命。说到山腹里的那个墓穴,我死后三百年时,一个寻找新地方放牧羊群的农夫发现堵在墓穴入口的大石头后,把它滚了开去。他以为下面大概有什么宝藏,于是就走了下去。过了不久他出来了,出来时,他的深色头发变得和我的一样白……”
“他看见了什么?”
盖乌斯没有回答,他接着说:“他把大石头放回原处,最后就忘记了这件事。那以后,两百年前,人们建造弗罗比歇①陵墓时重新发现了那个墓。发现它的年轻人梦想发一笔大财,所以他谁也没有告诉,还用以法莲·佩蒂弗的棺材挡住了入口。一天晚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墓穴里——其实也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不过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① 弗罗比歇:英国航海家,为寻找太平洋的西北航道,曾三次探险到达巴芬湾,发现弗罗比歇湾及哈得孙海峡。】
“那他上来的时候头发有没有变白?”
“他没能上来。”
“嗯,噢。那么,在那下面的是谁呢?”
盖乌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小欧文斯。但我能感觉到他,当这里还是块空地的时候他应该就存在了。甚至在那时我就能感觉到,这座山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它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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