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男人虽然离开润平的录音机有一段距离,但可以听得出他的声音是低沉而僵硬的,跟润平那柔和的声音有很大区别。
润平听见了那个奇怪的男人的喊声,拿着录音机的手放了下去。就在这时,戴着面罩和头盔的抢劫犯闯了进来。润平的录音机录下了抢劫犯独有的慌乱的脚步声。
“Money!”抢劫犯大喊。由于他离润平比较近,声音很清楚。
“Money! Money!”抢劫犯恐吓着大叫。
短暂的沉寂。但沉寂之中好像可以听到恐怖的尖叫和哀鸣。画面上,润平、奇怪的男人,还有藏在书架后面的小高,都僵住不动了,甚至可以让人产生摄像机出了故障的错觉。
“Hurry up!”抢劫犯催促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画面上,一把匕首指向润平前胸。
“No money, kill you!”虽然戴着面罩,仍然可以听出抢劫犯的发音属于高音,但语调有些奇怪,不像是英语国家的人。
搜查本部的警察们和俺一起对着录像反复听了润平的录音机录下来的声音。根据最近被抢劫的便利店店员们提供的情况,这个抢劫犯跟抢劫那些便利店的抢劫犯肯定是同一个人。
抢劫犯大叫了几声之后,用匕首划破了润平的脸。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磁带上没留下任何声音。看着润平那害怕的样子,俺手心直出汗。
紧接着听见的是润平打开钱箱的声音、抢劫犯抓钱的声音和硬币滚落到地上的声音。这时画面上出现了举着墩布的小高,只见他从后面悄悄地接近了抢劫犯。就在抢劫犯抓起第三把钱往口袋里装的时候,小高的墩布向抢劫犯的脑袋砸了下去。
“当心后边!”有人喊了一声。抢劫犯听见喊声慌忙回头,小高的墩布砸偏了。
反复地听了“当心后边”那声音以后,可以肯定那不是润平发出来的——可怜的润平,一直认为是自己喊了那么一嗓子。
再三对着录像放录音,终于可以认定那喊声是那个奇怪的男人发出来的。尽管这画面是他身后的摄像头摄下来的,只能看见他的后背,看不见他的脸,但可以看见他的头向前动了一下,身体也动了一下,跟发出喊声的时候完全吻合。
河原崎跟别的警察也都这么认为。
润平担心的事只不过是他的错觉,这盘磁带证明了他跟抢劫犯不是同伙。
河原崎虽然说这也不能完全排除润平是同伙的可能,但已经决定把搜查重点放在那个奇怪的男人身上了。
那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要大喊一声“当心后边”呢?他随后跑了出去,是去追抢劫犯呢,还是本来就跟抢劫犯一伙,一起逃跑了呢?查看了其他便利店的监控录像以后,可以肯定的是,他从来没有在别的犯罪现场出现过。
除了破案,俺更感兴趣的,确切地说是俺感到疑惑的,是润平的磁带里录下来的其他内容。磁带开头部分录下来的歌词,有一段说要把恋人的胸膛切开,歌词是这样的:
“如果你说你能理解我的话……我可能要用刀切开你的胸膛……我要看看你所理解的我,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是怎样一张扭曲的脸,是怎样丑陋无比的打扮……爱上了这样的一个我的你,那么热烈地拥抱过我的你……多么可恶多么可恨多么可爱……我要搂着被我切开了胸膛的你,跳舞一直到天亮……”
从润平的歌词里,俺理解了他的困惑:即使是由于爱而结合的两个人,也不一定真正地互相理解……别人眼里的自己,跟自己眼里的自己是一样的吗?别人眼里的自己和自己眼里的自己,到底哪一个更接近真实呢?
“用刀切开你的胸膛”那句歌词,让俺联想到被切开了胸膛的小高,和那些失踪以后被残酷地杀害了的年轻女性。俺不能马上把润平跟那些女性失踪的案子联系在一起,但他确实是经常深夜在街上徘徊。他在录下他的歌词和曲调的时候,总是说出录制的时间和地点,什么区,什么街道,说得非常详细。
他常常一边走路一边录制,磁带录下了他的脚步声,也多次录下了女人的高跟鞋的声音。开始这高跟鞋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俺的注意,但是,在一次高跟鞋的声音出现以后,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吹起了口琴。他说的那句话是:
“九点几十四分,音乐形象,子安町二丁目”——是俺住的公寓的地址!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刺进了胸膛,俺不由得颤栗起来。俺决定再去见见润平。于是俺向河原崎请示说,俺要去向润平了解一下那个奇怪的男人的情况,当然俺的目的不是这个。俺心里明白,俺的怀疑是毫无根据的,甚至是非常愚蠢的,但是为了破案,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也不应该放过。
俺事先打电话跟润平联系好了,可俺赶到他那里时他却不在家。门上贴着一张画有地图的纸条,说他在浅川边上的北野公园里等俺。
俺按照地图的指示,来到浅川边上那个很大的北野公园。公园里树木的叶子已经开始变色,四照花的红叶子显得特别鲜艳。
在见到润平之前,首先听到的是他的吉他声,他弹的是一首急促而高昂的曲子。
“我经常到这儿来弹吉他。我那个破房间隔音不好,就是弹舒缓的叙事曲,也会影响别人学习或休息。”润平坐在堤岸上,把他心爱的吉他抱在怀里,看着潺潺的流水对俺说。从表情上来看,他心里好像很不平静。或许他已经意识到那声“当心后边”不是他喊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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