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她感到难过,走到这步田地,当然不会简单,而且在他听来,她仿佛在赌桌上孤注一掷之后,输掉了。“葬礼之前,他有没有见过拉斯勒太太?”
“据我所知是没有,我自己也没见过,所以他也不太可能。”
“不过,他也认识吉勒拜太太,是吗?”
她朝花园望去,没有立即回答。“如果他认识她,一定不是我的缘故。他从来没提起过她。”
库珀对于杰克?布莱尼的失踪越来越感兴趣。“他为什么会出席葬礼?”
“因为我要他一起去,”她伸直了腰,“我不喜欢葬礼,但总觉得自己应该参加。病人死后就不闻不问,显得太无情无义了。而杰克倒是不吝于帮我这个忙。”突然,她笑了起来。“老实告诉你,我觉得他是喜欢穿上黑风衣的感觉,他喜欢装扮得像个撒旦。”
像撒旦。库珀警官咀嚼着这个字眼。道根·欧洛夫说,玛蒂尔达很喜欢布莱尼;拉斯勒太太形容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话很少、会开口要求别人送他回家”;鲁思觉得他“令人震慑”。相反的,当库珀找到牧师,向他问起关于葬礼上的人,牧师却有一番不同的评语。“杰克·布莱尼?他是个艺术家,虽然不怎么成功。可怜的家伙,要不是莎拉,他可能已经饿死了。说实话,我还蛮喜欢他的作品,如果他不要自视甚高,我会买他一幅油画,可是他不肯廉价出售自己的作品。他认不认识玛蒂尔达?认识,一定认识。我曾经看到他从她家离开,手上还拿着一幅画像。对他来说,她是个很好的创作题材,他一定无法抗拒这种诱惑。”
他决定追问莎拉。“马修牧师告诉我,你先生当时正在帮吉勒拜太太作画,这表示他们俩一定很熟。”他又点了根烟,从烟雾中望着莎拉。
她静静坐了许久,眼光望着远方草地上的牛。“我本来在想,还是等律师在场,再回答你的问题,”她终于低声说道,“不过,我觉得这一定会让你起疑心。”他没有说话,于是她瞄了他一眼,那张脸上没有怜悯,只有一股自信的耐心,相信她一定会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有没有律师在场。
她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可以轻易地否认他曾经画过玛蒂尔达,所有的画都在他的工作室里,但是你几乎不可能认出哪一张是她的画像。杰克没有把脸画出来,他只画个性。你必须了解他对色彩的定义,以及他运用图像、层次和表达观点的方式。”
“可是你并不打算否认?”他说。
“杰克自己应该也不会否认,而且我也不想说谎,”她微笑了一下,眼神中露出热烈的光芒,“其实那幅画很棒,搞不好,是他最好的作品。昨天在你来之前,我刚找到那幅画,”她的脸扭曲了一下,“是鲁思说的一句话,让我确定有这幅画,鲁思告诉我,杰克曾经提到,玛蒂尔达说我是她的‘毒舌钩’。”她又叹了口气。“除非玛蒂尔达告诉他,否则他不可能知道,因为我从来没说过。”
“可以让我看看那幅画吗?”
她置之不理。“他不可能杀她,警官,至少不可能为了钱。杰克瞧不起拜金主义,对他而言,金钱惟一的价值,就是用以衡量他的天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从来没卖过什么作品,他对自己作品的评价,总是比任何人来得高,”她苦笑,“其实,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只是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总让人气恼。他的逻辑大概是这样:一般人根本没有鉴赏能力,所以不管你标价多少,他们都不会买你的作品;相反的,如果是个识货的‘伯乐’,一定会不惜高价买下作品。所以,如果你真是个天才,你尽可以好整以暇地待价而沽。”
“别怪我说话太粗鲁,布莱尼医生。这根本是狗屁!”他有些生气,“他凭什么这么目空一切?有人说他是天才吗?”
“梵高去世前,也没有人说他是天才。”她心想,为什么杰克对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信,总是令人不悦?是不是因为,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里,他的笃定让人备受威胁?“杰克是个什么样的画家倒不是重点,”她温和地说,“我倒认为他真的不错,不过那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重点是,他不可能为了钱而杀害玛蒂尔达,就算他知道玛蒂尔达的遗嘱中把一切留给我。更何况,我不认为他会知道遗嘱的内容。她连我都不说,又怎会告诉他?”
“除非,他知道你将要和他离婚,而他会一无所有。”
“不太可能。这不就让我独享了所有甜头?如果我们离了婚,他又怎么能染指这笔遗产?”我要平分所有财产……她不让自己朝这个角度去想。“何况,两个星期前玛蒂尔达去世时,他还不知道我会跟他离婚,我自己都不晓得,他怎么可能知道?”
库珀不同意。“这种事情不会突然发生,布莱尼医生。他一定感觉到这段婚姻维持不下去了。”
“你太低估了杰克的自我主义,”她带着些自嘲,说,“他太过重视自己,不会发现别人的不愉快——作画的时候除外。相信我,我真的是临时起意。至于他,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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