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沉思,一边抽着烟。“你认为他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他会回来拿他的画。”
“很好。我们所采集到的指纹当中,可能有一些是他的。如果能排除他的指纹,对我们将大有帮助。当然,还有你的指纹。星期三早上,将会有一组人到凡特威搜集指纹,我想,你应该不会反对我们取得你指纹的样本吧?调查完成后便会销毁。”他视她的沉默为同意。“你刚刚说,不知道你先生人在哪里,那么你知不知道有哪些人,可能和他有联系?”
“只有我的律师,他答应一有他的消息就会通知我。”
警官把剩下的烟蒂抛到浸着水的草堆里,拉了拉身上的雨衣。“没有别的朋友?”
“所有我能想到的人都试过了,他没和这些人联系。”
“那么,在我看那幅画的同时,能不能请你把那位律师的名字和电话给我,”他笑着说,“听你刚刚这么说,我真想试试自己的慧根。”
莎拉发现,他“鉴赏”这幅画的方式很有意思。他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然后问她,杰克有没有画过她。她把自己的那幅画从客厅里拿过来,摆在玛蒂尔达画像的旁边。他再度站着不做声。
“嗯,”他终于开口,“你说得没错。我绝对想不到这是吉勒拜太太,也看不出那是你。我想,我已经能了解,为什么没有人视他为天才画家。”
莎拉对于自己听到这话的失望感到诧异。她能期望什么样的评语?他只是个警察,不是伯乐。她硬是挤出礼貌的微笑——这是每次有人批评杰克作品时,她的标准反应,她心想——当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为什么只有她懂得欣赏呢?她并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正好相反,她真的觉得玛蒂尔达的灵魂——画中那层层铺设出的半透明金黄色,在残忍和愤世嫉俗的蓝色和灰色间,闪闪发光;周围有一圈代表绝望和压抑的褐黄色,以及铁锈的红色、杰克的签名,都套在一个毒舌钩的形状里。
她耸耸肩,库珀看不出意义也好。“我刚刚说过,他画的是个性,不是脸孔。”
“他是什么时候帮你画的?”
“六年前。”
“六年来,你的个性有没有改变?”
“我想是没有。个性是很难改的,警官,这也就是杰克画它的原因。你就是你,大方的永远大方,小气的永远小气。你可以稍微掩饰,但你改变不了本质。你永远能从画中找到你的个性。”
他搓了搓手,似乎准备接受一项挑战。“我来试试分析他的想法。你这幅有很多绿色,而你最明显的特质是关心……不,不是,”他当场推翻自己的说法,“应该是‘贴心’——你会设身处地的去了解别人,不会做任何价值判断;正直——如果你不是正直的人,不会因为她的遗嘱而不安;诚实——大多数人会隐瞒这幅画;而且,人很好。”他转过头来看她,“这算不算是个性的一种。我的分析是不是很烂?”
她笑起来。“太烂了,而且完全忽略了不愉快的一面。杰克看到人的两面。”
“好吧,好吧,”他瞪着她的画像,“你是个很主观的女人,有足够的自信拒绝人云亦云,否则,你不会喜欢吉勒拜太太;这也显示你太过天真,否则你的看法不会跟别人南辕北辙;你是个轻率的人,否则你不会因为丈夫的离开而懊悔,而这也显示出你乐于耽溺在‘绝望’的情境中,或许这就是你成为医生的原因,也是你这么喜欢身旁这可恶老太婆画像的理由。我这贩夫走卒的分析,还可以吧?”
她低声轻笑。“我可不认为你是贩夫走卒,”她说,“杰克一定爱死你了,你是他的伯乐。这些画还不错吧?”
“他打算卖多少钱?”
“他只卖过一幅,那是他其中一位情人的画像,赚了一万英镑,买画的是波恩街的艺术品经纪商,他说,杰克是令他雀跃的一位画家。我们本来以为,终于等到这一天。没想到,三个月后那家伙死了,从此再也无人问津。”
“事实不是如此,马修牧师告诉我,如果价格便宜些,他打算买一幅油画。老实说,我也想买。他有没有画过夫妻在一起?我搞不好会出2000英镑,请他帮我们画。”他仔细端详玛蒂尔达,“我猜,金色应该就是代表她的幽默了——亲爱的老太太,每一个笑容都如同黄金般灿烂……”
他们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那你又适合什么样的颜色?”是杰克。
莎拉的心差点跳出来,而库珀警官只是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先生,不知道我对这些画的诠释对不对——我觉得,蓝色和紫色代表了顽固的愤世、现实,这是你太太和吉勒拜太太的共同点;那些绿色,我想是代表布莱尼医生的端正和贤淑,这是吉勒拜太太那幅画中所缺少的,”他微笑说,“她那幅,有着很多黑色。”
“黑色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我被蒙在鼓里,”他幽了对方一默,然后从外套内里的口袋掏出证件,“我是多瑟警局的警官库珀,正在调查玛蒂尔达?吉勒拜太太的死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她戴着毒舌钩让你作画?从她的死状来看,我对这点非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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