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弟弟?”钟大林道。
“只有他了。他没有别的亲戚。左量说每次这个亲戚来,他才有机会去洗澡,因为去澡堂洗澡需要钱。但这个近亲的姐姐那时得了绝症,所以也没多少能力在经济上接济他。左量因为这个好像还很不高兴,他大概认为对方是他的亲弟弟,应该把钱都给他才对。不过,其实看起来,那时候他们两兄弟感情还不错,他们有时候一起逛夜市,一人叫一碗云吞面,他弟弟还会买几个叉烧包让他带回家去。左量说,那时候,他最盼望见的人就是这个近亲。”
“左量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周慧敏充满同情地说。
“是很可怜,所以他后来走投无路就给政府写信了。这一招还挺见效。”倪震不知不觉语带嘲讽,“他抓的时机很好,正赶上那时候要选议员,于是不少人就在他身上大做文章。他也很懂得那些人要什么,积极配合表演,于是,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资助人。某议员表示愿意供他上大学并资助他平时的生活。后来,他不负期望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本地名牌大学的建筑系,大学毕业后,这个议员还送他出国进修。这段时间,他还算顺利。回国后,他就开始在建筑师事务所工作。”
“他工作顺利吗?”周慧敏问。
“不顺利。”倪震摇头,“他的设计大多不被接受。那时候大部分建筑都强调实用性,不需要太多的装饰,但他好像更喜欢一些虚幻浮华的东西,比如什么艺术雕塑啊,在外墙涂金粉啊,涂彩色油漆的旋转楼梯啊,书里对他在建筑方面的事没有多谈,只说他的大部分设计都不被采纳,29岁那年,他被建筑师事务所解雇了。”
“被解雇也未必是坏事。很多人自己创业后才发达的。”钟大林道。
“说的也是。29岁那年,他开始做自己的老板,他的第一单设计业务,为一个死去的富翁设计坟墓,他把这座墓称为‘无极的第一站’。他完全根据自己的喜好设计,在里面融入了很多他自己对死亡的看法,他认为自己完成得很出色,但对方却并不满意,最后,对方只付了一半的钱。这件事让左量很生气,他骂这个人该死,我必须说一下,在这里左量点名了这个客户的名字。请他设计坟墓的人叫杜伯汶。”
“老杜的哥哥!”周慧敏叫了起来。
“呵呵,不错,就是他。我看英文版的时候,根本没留意到这点。”倪震道。他之所以会从温哥华的图书馆把它借回来,完全是受封面的吸引。他记得那是一幅水彩画,画的中间是两个背影,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男人穿着黑西装,女孩一身白裙子,背景是红彤彤的天空和蓝幽幽的海洋。书的内容简介上说:“一个中国人迷恋海洋深处的秘密,于是自己造了一艘大船独自远行,他发现了什么?”当时这本书给他的印象是,叙述凌乱,缺乏实质内容,所以他并没有认真看,这次有机会重读中文版,才发现自己真的错过了很多。
“真是不可思议。说下去,说下去。”钟大林听得津津有味,连连催促他。
倪震把思绪拉了回来。
“设计坟墓是他的第一单生意,他的第二单是生意是为一个女演员设计她新买的房子。这个女演员很挑剔,把他的设计批驳得一无是处,最后一分钱都没付。但是……”倪震停顿了一下才说下去,“很有趣,左量在书里提到她的时候,倒并没有破口大骂,他称为‘黄鹂鸟’,说她的嗓音很好,尤其当她的声音从大堆的丝绸里冒出来的时候,更加动听。Steven,你能听懂这句话吗?”
钟大林大笑。
“哈哈,大堆丝绸里?她正好躲在一床丝绸被子里叫他?”
“哈哈,我就是这么想的。”倪震也大笑。
两人同时大笑。
周慧敏白了两人一眼。
“你们两个好无聊,Joe,快说下去。”她道。
“我认为左量跟这个女人有关系,他在后面也提到这个黄小姐,在幽灵船上,他讥讽黄小姐老了很多,过去像橘子肉,后来就像橘子皮了。”
“哈哈,看来左量也就是个普通的男人嘛。”这个话题让钟大林眉飞色舞。
“没错。”倪震止住笑道,“在这本书里,左量对自己的两性关系写得很模糊,但我认为,这只黄鹂鸟肯定跟他有关系。她后来带着儿子和丈夫一起上了幽灵船,估计也是受了金币的诱惑。”
“左量是29岁那年遇到黄鹂鸟的,那是1983年,也就是Mandy出生的前一年,”钟大林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你刚刚说,你怀疑左量是Mandy的亲生父亲,难道,你是想说,黄鹂鸟是她的亲生母亲?”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那年碰到的不止黄鹂鸟一个女人。我认为他的第二个女人才跟小朋友有关。”
“不要叫她小朋友好不好?我的Mandy是个很诱人的小女人。”钟大林提出抗议。
“我怎么没看出来?我觉得徐子倩更有女人味。”倪震讪笑。
“徐子倩?她们两个有本质区别。徐子倩就像矿泉水,渴的时候就想喝一口,喝了就也就喝了,没什么大不了,可Mandy就是一泓清泉,我就算渴了,有时候还舍不得喝,因为太稀有。算了,跟你这大咪咪爱好者,没有共同语言。其实Vivian……”钟大林把目光转向一旁坐着的周慧敏,后者正虎着脸瞪着他,他连忙改口,正色道,“Joe,左量遇到的第二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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