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_[日]梦野久作【完结】(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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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也不知W是否知道这点,他仍旧轻松自在,不仅公然暴露自己的姓名和行动,还陆续发表『犯罪心理』、『双重人格』和『心证与物证』之类著名研究心得,名声远播海外。但,这也是W惯用且擅长的手法,他认为,只要能被公认为这方面的专家,那么即使将来进行如此恐怖的精神科学实验,非但有了不会受到世间怀疑的一种所谓『精神性不在场证明』,也能拥有在事件一发生就赶抵现场的理由。不管如何,其大胆且细腻的行动,後来在将恐怖的实验结果报告丢给对手时,终於被察觉。

  就这样,十年的岁月飞逝,到了大正六年,从两、三年前起就在英国留学的W回国。知道这件事後,M也马上紧跟在後地回国。不过,W的留学与回国时机对M来说乃是相当重大的问题,原因何在?很简单,T子母子被M遗弃後,十之八九应该会搬离松园躲藏在某处,但是不管上天或下地,W绝不可能忽略其行踪,同时也能认为,W会出国留学,就表示他确实掌握了T子母子的行踪。换句话说,W因为能够明确预测T子母平定居何处,而且短期内不会迁移,才会安心留学。这么一来,如果抱著怀疑的眼光看待W的回国,难道不能肯定这是意味著W对此存有某种担心,或者打算发动某种计画的时机来临?再换另一种角度来看,M就是认为可以藉著W的这种行动轻松找出T子母子的行踪,在国外留学期间,才会随时注意内地新闻和官方公报。

  但是,W当然不是那种莽撞行事的男人。回国後,除了偶而出差以外,几乎没离开过福冈,每天都留在大学里面,没过多久就从助理教授升为教授,陆续解决各种困难的事件,名气愈来愈响亮,中间也穿插著气喘发作,可说是相当忙碌……不过其态度依然悠闲,彷佛把一切当作昔日之梦一般,从早到晚面对试管和血液。

  另一方面,M也不觉困惑。他从W回国後的态度已得知,T子母子居住在以福冈市为中心的一日路程之内的地方。不仅这样,T子年龄应该尚未满三十岁,假定她仍美貌如昔,无论居住何处,一定多少会有风声传闻;而且如果其子I也仍不知父亲是谁的在母亲膝下成长,除非发生特别隋事,否则会如M所计画的冠上母亲的姓氏,虽然因为是私生子有可能延後申报户籍,不过现在应该是就读小学三、四年级,只要有耐性,一定可以查出眉目。於是,他将W以福冈为中心的出差地点列为第一目标,进行地毯式调查,果然回国不到半年,在直方小学的七夕发表会展示室的五年级成绩优秀学生名单中发现I的姓名。当然,当时M也因为一时疏忽没有留意到I是因为成绩卓越,是以十一岁的年龄跳级为五年级学生,所以还怀疑是不同的人。

  但,可能是天意使然吧?不久,一位进入展示室的学生偶然回头,视线与M交会。这时的M不由自主的移开视线,逃跑似的出了校门,双手掩面,诅咒身为科学研究者的自己一生。那位学生和他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五官轮廓没有半点疑似W的儿子,同时也丝毫不像M,对此,M虽然安心吁了一口气,却又立刻痛恨起自己的安心。再过不久即将背负学术实验的十字架,变成悲惨模样的这个孩子,容貌是那样可爱、清秀,其发育的圆满、举止神态的天真无邪和温柔……应该称之为所谓的菩提心吧?那孩子的澄亮眼神一直在M的眼前晃动,无法挥去,M只好唱著那孩子将来一定会被送进去的『疯子地狱』之歌,站立大马路上,不惧众人讥笑的敲著木鱼,企图弥补自己的罪孽。

  那孩子就是如此的清秀、俊俏。

  在九州帝国大学法医学教室里,一定隔著玻璃窗看穿M的这种行动,苍白的睑上露出他一贯的冷笑。他很清楚M逃到国外的心理,也知道在I到达思舂期之前,M必定会回日本,并回到九州,而且绝对已完成与这项实验相关的各种研究,持续进行一切准备的等待著。

  这是因为,W深知M是彻头彻尾的学术奴隶,其视为一生研究目标的『因果报应』或『轮回转世』之科学原理——也就是『心理遗传』——的结论中,迫切想得到实验成果的狂热,并不逊於W倾注心血的名著《应用精神科学的犯罪与其证迹》、希望以绘卷魔力的影响作为其实例的狂热。亦即,W对於绘卷具有这样的研究价值和魅力深信不疑。

  可是……可是,M日後又会如何深刻的一再体验烦闷与苦恼呢?他开始明白下定决心为了学术而牺牲良心,目睹一位无辜的可怜少年成为行尸走肉,自己却对其进行研究,志得意满的发表实验结果是何等困难?然後更发现他大学毕业後十几年间,几近疯狂的研究,只是为了忘记这种良心苛责,而且是与为了忘记死刑见证人的痛苦而专注磨利断头刀相同的悲惨心理之显现。这项学术研究——断然放弃磨利断头刀——向母校提出的学位论文根本王张,又是什么?那就是『脑髓并非思考事物的地方』……」

  「……」

  「然而,M个人的烦闷终於输给了学术研究的欲望,他恢复了想藉自己学说力量打破『疯子的黑暗时代』和即将蔓延的『疯子地狱』而忘掉一切的最初意志,而且可能以不输於W的冷静和残忍,计算著I的年龄。」

  「……」

  「T子的命运恰似风中之烛。到了那时,T子应该也已完全看透昔日以自己为中心、与M和 W的恋情究竟意味著什么,也丝毫不再怀疑当时两人对自己的热情纯粹只是为了绘卷的魔力和自己肉体的魅力。更确信夺走绘卷的人如果不是向自己问出绘卷藏处的M,就是因为失恋而怀恨的 W。她也明白两人皆是不惜持刀对付纤弱女子的可怕对手,所以拚命抱紧自己的儿子颤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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