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奇。那是我的名字,还是我的天性?(译注:塞维奇Savage,小写意为野蛮、凶残。)
“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我在餐馆工作,他说他是外科医生,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从来没去过他工作的地方。”
耻辱与惩罚(3)
“那他住的地方呢?”
“我不知道,我想是在上西区。我知道他有一张哥伦比亚大学的停车证,所以他经常在那一带转。”
哥伦比亚。基恩的母校。
“那他来这儿?”
他母亲越来越不舒服,她脱下湿透的外衣,扔到一把餐椅的椅背上。“亲爱的,曼哈顿有很多家旅馆。”
诺斯几乎不能自控。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笑声,残忍、恶意的笑。他生来就是一个笑话。
“他现在在哪儿?”
他母亲摇摇头说:“自从你出生我就没再见过他。”
“他知道有我吗?”
“我想他不知道。”
她筋疲力尽,声音很底的。她看了看窗外,找勺舀糖,“我得给你爸爸拿药,他一颗也不能少。”
“我去拿。”
“你知道在哪儿?”
诺斯没回答。
不过他母亲在想着另一个问题,“我不明白,”她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中午11点21分
药柜在卫生间水池上方的镜柜里,一堆药瓶药罐,诺斯一眼就看了他父亲吃的β-阻滞剂。
诺斯打开萘心安的药瓶,摸出两片药,但是没有马上盖盖儿。
波特说它们可以扼制幻觉。
但是问题是:他想扼制它们吗?
难道他能否认它们带给他的答案吗?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后退了几步,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他一脸憔悴,脸色蜡黄,面颊上也不知是汗还是雨水,前额上竟然有两个锋利的,闪亮的黑角。
那头公牛不在他体内了,它已经变成他了。
诺斯双手颤抖,从瓶里取出几粒药,但是没吃,他不敢吃。把药放进了口袋里,对自己说不能软弱。
可是镜子里的他却分明露出怀疑的神情。
他拿了药悄悄下楼了,端起他父亲的咖啡、丹麦奶酪来到后院。
他父亲和蔼地笑着,通常笑容总让诺斯感到舒服,但是今天不行了。他面前铺着一张报纸,他正在研究赛马。
“看起来你的野餐要泡汤了,”诺斯说。
“啊,这点儿雨很捣乱。你一直在和你妈聊天?”他的重重的布鲁克林语音似乎今天又重了许多。
“是的。”
他父亲摇摇头,打开小收音机。“生活,可真有意思。”
不要再感慨了。
“你知道我昨天看见谁了?比利莫德的小孩。”
诺斯说他不认识。
“你当然认识。艾迪莫德。他爸爸原来就住在圣雅丰修道院旁边。我们以前总去那儿打棍子球,用扫帚把球挥来挥去,最后球就飞了。我们就对着修女们大喊,嗨,嬷嬷!能把球扔过来吗?嗯,请您把球扔过来好吗?”
诺斯想说那会儿还没有他,但是忍住了。
他爸爸啜了口咖啡,他根本就不该喝咖啡,然后吃下他的β-阻滞剂。
他继续说:“我们有一伙人,一个小团伙。比利住在铁路公寓顶层的一个屋子里。离阿斯特罗一个街区,离东河也很近。切克住在杜邦街。施瓦兹住在京斯朗道,他住那儿真好,我们经常可以去拉尔夫的糖果店。那间小不点糖果店,挨着拿桑道,就在格尔克纺织厂后身。两分钱的糖棒,一杯杯的迪科西糖,我那会儿的女朋友喜欢撕掉盖上的塑料糖纸,她还喜欢收集电影明星照片。
诺斯根本不知道他父亲在说什么,不过也没关系。和他的噩梦比起来,这些是多么美好的回忆,他母亲讲了他父亲那么多的劣迹,怎么现在一点儿看不出?
难道这就是记忆的关键所在?一个人可以选择留住哪些记忆。
“知道吗?那会儿,港口热闹得很。”
那是五十年代。
“有来自全世界的货轮。我们就跑到香蕉船上去,缠着码头工人要香蕉,卖了香蕉就跑到鹰街,那儿有一家自行车商店,两块五租一辆车,骑一个小时,随便选车。我和比利总抢那辆黑色的,因为它跑得最快。
耻辱与惩罚(4)
“然后我们就拼命地骑到古斯华特斯家,在德里格道,利奥那多街拐角。二楼,楼下是帕克酒吧餐厅,他妈妈叫它沙龙,还总嘀咕到那儿的女人。当然了,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挤在他家窗户旁的。
他在报纸上又圈出几项赛马比赛,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拔拔收音机换了个台。
诺斯感到这一切都很陌生,这个他叫做父亲的人的历史不是他的历史。这是借来的。他说:“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些。”
他父亲看起来似乎很困惑地说:“你为什么要知道?我们都过着不同的生活,儿子。”
可有时候不是。
“艾迪他父亲还好吗?”
“嗯,他六个月前死了。真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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