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继续说。”克利夫定下神来,有气无力地说。但随着范凯塞尔的话,他热切的期望渐渐变成了重重疑虑。
“不可能!”他终于叫道,“这不会管用的!”
“你不可能和电脑争论,”范凯塞尔答道,“他们用20种不同方法检测了数据,没问题,这是可行的。当你处于远地点时速度将不会这么快,只需轻轻一碰就可改变你的轨道。我猜你还未穿过外太空服吧?”
“不,当然没有。”
“这……不过问题不大。只需照指示做,你就不会出错。你会在舱尾的储物箱里找到一套衣服;现在去打开封签把它取出来。”
克利夫从控制台到舱尾足足飘了6英尺,他拽开标有“仅供急用—17型外层太空服”字样的门:银光闪闪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软绵绵地挂在那儿。
“脱下你的衣服——除了贴身的,然后钻进去。”范凯塞尔说,“不用去管供太空用的生物包,待会儿再去弄它。”
“穿好了,”克利夫很快答道,“现在该干什么了?”
“等20分钟,然后,我们会给你信号打开气密舱门往外跳。”
“跳”这个字眼突然之间显得那么刺耳,克利夫看着周围熟悉而小巧舒适的船舱,又想到了星体之间孤寂的空间,那是个没有声音的死寂的深渊,一个人可以在那里下落、下落……直到死亡。
克利夫没有在毫无依附的太空遨游过,他也不可能有那种经历。他只是个农夫的儿子,拥有农艺学硕士学历,获得了“绿化撒哈拉计划署”的资助,到月球上来种庄稼的。太空不适合他。那个充满冲积土、岩石、月球尘埃和真空状浮石的世界才是他的归属。
“我干不了,”克利夫的声音轻得听不到,“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没有,”范凯塞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正在全力以赴拯救你的生命,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许多人经历过比你糟得多的困境,要么严重受伤,要么陷在一百多万千米外的失事现场根本无法救援。而你连一丝擦伤也没有就已经在那里大吼大叫!冷静点,雷兰德!不然我们就切断线路让你自作自受去。”
克利夫羞愧地红了脸,过了几秒钟他回答说:“我……好了,继续吧。”
“这样才对,”范凯塞尔赞同道,“从现在起20分钟后当你到达远地点,你就进入气密舱;那时我们之间的通讯将中断,你衣服上的无线电装置有效范围只有10英里。但我们将会在雷达上跟踪你,直到你通过我们上方再次进入通讯距离为止。现在,来看看衣服上配置的控制系统……”
20分钟过得很快。时间接近时,克利夫已经对要做的弄得一清二楚了。他甚至已经开始相信那援救方案真能管用了。
“时间到了,”范凯塞尔的声音响起来,“飞船运行得十分准确,气密舱门正指着你要去的方向;不过方向并不是关键,最要紧的是速度。全力以赴做好那一跳——祝你好运!”
“谢谢!”克利夫不合时宜地补了句,“对不起,我……”
“什么也别想,”范打断他,“开始行动!”
克利夫最后一次环顾窄窄的船舱,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被落下没有。他自己那些东西都必须去掉,不过回去后重新购置倒还不难。接着他记起了答应过布莱恩的那一小罐月球尘土,这次他不会让孩子失望了。带上那一小堆东西不会对他的命运有什么影响的——只有几盎司重。克利夫在罐颈系了根绳子,然后拴在他衣服的金属扣上。
气密舱很小,在里面根本无法动弹,克利夫夹在内门和外门之间直挺挺地站着直到自动排气程序完成。接着舱门缓缓地在他跟前开启:前方是满天星空。
克利夫在他那双套着的手的帮助下,笨拙地把身体拖出了气密舱。靠着牢牢固定在弧形船壳的安全带,他可以直立在船体上。呈现在他面前的壮丽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克利夫圆睁着双眼瞪着周围辽阔的一切,忘却了恐惧不安,飞船里潜望镜的狭窄视野也不复存在了。
月亮,一轮巨大的新月,上面的昼夜分界线边缘模糊,横卧在大半个天空中;太阳正降到长夜中,孤零零的月亮上山脉的巅峰还在白昼的最后一线光亮中闪耀着,蔑视着业已包围住了它们的黑暗。
但是,天空并没有完全黑下去。太阳虽然从下方的月亮消失了,圆圆的地球却依然泛着光辉。在闪烁的光亮中,克利夫还能看见微弱而清晰的地貌、海洋、高原的模糊轮廓,山尖朦胧的星星,火山口黑森森的入口。他正在一块幽灵般神秘的睡土上飞翔——一片正将他引向死亡的睡土。现在他已经处在地球和月球的分界线间,站在自身轨道的最高点上,该出发了。
克利夫曲下双腿,蹲伏在舱壳上,然后攒足全身的劲,向着星星把自己弹了出去,安全索在他身后缓缓拉出。
当飞船以惊人的速度退去的时候,克利夫很感意外。他预想过恐惧或眩晕,但绝非现在这种仿佛常常经历而生出的熟悉的感觉。这一切以前曾发生过,当然不是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在某个其他人身上。他不能确切说出是在记忆中的哪一段,眼下他没时间去搜寻那些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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