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破晓的曙光让克利夫措手不及。光亮在他的前方喷射,从一个山尖到另一个山尖,直到整个弧形地平线如同冒着火焰一样。他正从月夜中急冲向对面的太阳。最危险的事还没发生,不过至少他不会死在黑暗中了。现在克利夫差不多已回到了出发地,正靠近他运行轨道的最低点。他看了一眼天文表,到目前为止已过了五个小时。几分钟后,他就会撞上月球——或是与之擦肩而过,安然飘向无垠的太空。
克利夫估计,他离月球表面不到20英里,虽然缓慢,但他还是在继续下降。他的身下,月球拂晓时造成的长长的阴影活像一柄柄黑暗变幻成的短剑,直刺向夜幕下的月球。斜照的阳光夸大了地面上的每一处凸起物,甚至连最小的小山丘都成了高山。现在很明显,前方的地面正在升起,已经进入“苏维埃山脉”的山脚。一百多英里开外,一块巨大的岩石正以每秒1英里的速度迎面而来。克利夫无法躲开它,他的轨迹是设定好的,无法改变。能做的在两小时前全做了。
还不止这些。克利夫不会升到这些山脉上头,而是它们将升到他的头顶。
现在他后悔了没给那个还在25万千米外等待他的女人第二次打电话去。不过那样也好,打了也没什么可说。
他又一次进入了发射中心的有效通讯范围,周围响起了另外的声音。随着他飞过高高低低的山脉,声音也时大时小。人们正在谈论他,但说些什么?他却几乎听不进去。他抱着超然物外的心情蛮有兴趣地听着,似乎这些信息来自遥远的时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有一次,他听到了范凯塞尔那清晰的声音:“通知‘木卫4号’的船长,一得到雷兰德已通过近地点的消息,我们将安排一条拦截轨道给他。从现在起一小时零五分钟后会合。”克利夫心想,我不必让范凯塞尔失望,不过那个约会我永远也到不了场。
现在离那些山岩屏障只有50英里了,而且克利夫每绝望地翻转一次,它就接近10英里。没什么值得乐的了,他正朝那冷冰冰的障碍飞去。比来福枪子弹还快。要结束了,忽然弄清一件事对克利夫而言显得颇为重要了:他会迎面大睁着眼睛撞上去呢还是背转着身撞过去,像个胆小鬼那样呢?
那些过去生命中的记忆在这有限的不长的时间里一点也没有出现。身下急速展开的月面,每一步都如此清楚,在刺目的晨光中暴露无遗。现在他又从逼近的月亮山翻转过来,回望着那条本该带他返回地球的路。剩下的时间只有30秒了——以一天为10秒来计的话,还有三天。
然而,月球表面爆发出静静燃烧的火焰,烈烈如日光,消除了周围长长的阴影,照亮了下面的山峰和陨石坑。这火光只持续了半秒钟,在克利夫找到出处前就无影无踪了。
在他正前方20英里的地方,一大团尘埃云正向着星空伸展。看来像是“苏维埃山脉”中爆发的一座火山。不,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克利夫的第二个猜想似乎也不能成立——“远点工程部”的某个组织或后勤处的异想天开的工程炸毁了那些挡住他去路的山岩屏障。
屏障真的不翼而飞了。一个巨大的弦月形的大缺口显现在正在靠近的月空中,岩山和散乱的碎屑还在不断从那个5秒钟前不存在的坑口里冒出来。只有原子弹的能量才能那么精确地在他的路线上适时地制造那种奇迹,而克利夫是不相信奇迹的。
克利夫又转了一圈,猛然记起,几乎就在那些山顶上,当时有一辆“宇宙推土机”在他前头不起眼地前进。那艘被丢掉的飞船的动能——1000多吨、1秒钟超过1英里的速度——足以为他的前路炸开个隘口。这人工流量的一撞无疑将让“远点”整个炸开了锅。
克利夫的运气好到了家。还有稀稀拉拉的尘土颗粒啪哒啪哒地打在他的太空服上。他依稀看见身下闪过的燃烧的岩石和迅速消散的烟云。在月球上看见云是多么奇特的事!他正飘过那些山脉,前面是那片空空如也但幸福的天空。
就在那里,一小时后沿着他的第二轨道的某个地方,“木卫4号”将来接他。用不着慌忙了,他已成功地逃离了大涡流。无论如何,他已重新赢回了宝贵的生命。
前面就是发射轨道,就在他的右方几英里处,看起来像是垂挂在月亮脸庞上的一络短发。一会儿,他就在无线电范围内了。现在克利夫满怀喜悦与感激,他可以给迈拉再打电话了。迈拉,那个还在遥远的非洲的孤夜中守候他的女人!
《太阳风》
巨型圆帆扯紧了它的帆缆,并且涨满了那来自宇宙深处的风。还有三分钟,比赛就开始了。约翰·默顿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松自如。总指挥发令后,不管发生什么,戴安娜号的航行成功与否,他都会圆了自己的梦想。一辈子为别人设计飞船,现在他要亲自出航了。
舱内无线电提示道:“还有两分钟,请确认是否准备就绪。”
其他船长依次回答。默顿熟悉这些人的声音,他们是他的朋友和对手,听得出,有的人紧张不安,有的人从容不迫。在四个有人居住的星球上,只有20个人会驾驶太阳船。不过他们都到了,有的在启航线前,有的登上了护卫艇。他们都将在赤道上空22000英里的地方绕轨道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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