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轻纱——准备出发。”
“2号——圣·玛丽亚——一切就绪。”
“3号——阳光——正常。”
“4号——澳美拉——准备就绪。”
这些回答让默顿好笑。这是从早期那些较原始的宇宙航行遗留下来的太空飞行的惯例。有时候,人们不免会因此追忆起那些曾探索星际的先辈们。
“5号——列别杰夫——整装待命。”
“6号——蜘蛛——就绪。”
到队伍的末尾就轮到他了。真不可思议,5亿人将听到他在这个小船舱里的讲话。
“7号——戴安娜——准备出发。”
裁判艇上传来拟声器刻板的指示:”1到7号已确认完毕,时间还有一分钟。”
默顿几乎没听到这话。最后他检查了一下帆缆。电表指针正常,巨大的船帆绷紧了,光滑的帆面在阳光下闪烁。
在潜望镜前观察失重飞行的情形,让默顿感到似乎拥有了整个天空。也许真的如此。一根100英里长的缆绳把密封舱和5000万平方英尺的帆连接起来。把所有曾航行于南中国海做茶叶生意的船只的桅帆缝在一起,连成一片,也不能和“戴安娜号”挂的那张巨帆相媲美。但是这张帆和一个肥皂泡一样,只有非常薄的一层。2平方英里的铝质塑料只有几百万分之一英吋厚。
“还有10秒钟,所有摄像机准备。”
如此庞然大物,却薄如蝉翼,这是很难想象的,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薄薄的表面只要吸收太阳能就轻而易举地将他带离地球。
“……5、4、3、2、1,放!”
七把刀割断了七根连接小艇和太空船的绳子。这时,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原先井然有序地绕地球飞行的小艇开始分散开来。
在“戴安娜号”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默顿明白,尽管身体没感觉到任何推力,仪表盘却表明他正以千分之一的重力加速度在飞行。这个数字对火箭来说可能有些荒谬,但毕竟是太阳船第一次达到这样的速度。“戴安娜号”设计合理巨帆达到了计算精度。照此速度,绕地球两周后加速,就会摆脱地球引力,借太阳光能,飞向月球。
太阳光能。他诡秘地笑了笑,不禁想起他曾千方百计给地球人解释太空飞行的原理的事。那时候,他只能以此来募集资金。他本可以当上科斯莫汀宇航公司的总设计师,负责一系列宇宙飞船事务,成绩斐然,可是公司对他的爱好从未关注过。
他常说:“把你的手向太阳摊开,感觉到什么?当然是热量,还有压力,你不曾留意这点是因为压力过小,在手掌心上的压力只有百万分之一盎司。
“但在外层空间,那样微小的压力也极其重要,因为它每时每刻都存在,不像火箭的燃料那么有限,它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只要我们想要它时,我们就能利用它。我们可以特制一种帆来收集太阳辐射的能量。”
这时,他总是拿出几平米的船帆布料扔向听众席,那光滑的薄纱像雾一样飘动,在热气流中,慢慢升到天花板上。
他接着说:“你们看它有多轻,1平方英里只有1吨重,却可以收集5磅的辐射压力。它可以移动,如果拴上绳子,就能拖着我们走。
“当然,其加速度极小,大约是重力的千分之一。虽然不大,但让我们来分析一下它的意义。这意味着第一秒钟内,我们只移动五分之一英寸,一个蜗牛可以爬得比这快些,但1分钟后,我们便前行了6英尺,1小时就达到1英里。光靠太阳能,这并不太糟,一小时后,我们就在40英里之外了,并以一小时80英里的速度前行。请记住,在太空没有摩擦力,一旦你开始运动,便永不停息。如果我告诉你们一天之中我们的飞船几乎能一直保持2000英里的速度飞行,你们肯定惊叹不已。若从进入轨道开始算起,不耗一滴燃料,几天内就可以达到逃逸地球引力的速度。”
好在,他说服了他们,最后也说服了公司。过去的20年中,一项新运动开展起来,被称为“亿万富翁的运动”,但如果考虑到公众参与及电视覆盖率,还是值得。四大洲,两个星球的参与,使竞赛名气大增,吸引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观众。
“戴安娜号”状态正佳,该瞧瞧对手的表现了。飞船轻巧地移动,尽管控制舱和纤细的帆缆之间安了减震器,默顿还是不打算冒险,他只是静坐在潜望镜前。
就这样,这些航行于宇宙空间的帆船就像种在黑土地上的银色花朵,奇异无比。最近的是南美洲的“圣玛丽亚号”,只有50英里之遥,像孩子手中的风筝,但每边有一英里长。再远处是阿斯特罗格勒大学的“列别杰夫号”,活像个马耳他式十字架,帆四角伸展开,可以倾斜用于调节方向。相比之下,澳亚洲联邦的“澳美拉号”简直是个简易降落伞,周长4英里。通用太空船公司的“蜘蛛号”名副其实,像个蜘蛛网,同样也由中心盘旋而上。欧洲宇航公司的“轻纱号”也是同类型的设计,只是小些。火星共和国的“阳光号”是扁平的圆环,中间有个洞,直径半英里,慢慢旋转,好让离心力给它加速。这是个老办法,没人试过是否有效,默顿肯定飞船翻转时这些殖民者们会吃些苦头。当太阳船沿着它们那缓慢而平稳的24小时轨道的第一个四分之一圈移动出来时,花了不足6小时。比赛一开始它们全都径直驶离了太阳。在太阳风的推动下好像在赛跑,每个飞船必须完成大半圈航程,然后转向地球的另一面,再向太阳驶去。第一次检查时,默顿就告诉自己抓紧时间,不必担心全程飞行。通过潜望镜,他又仔细检验了一下和缆绳紧紧相连的帆,若不是事先镀上荧光,塑料膜的桅线肯定会看不到了。现在它们如同绷紧的彩线,延伸了几百码,聚向那个巨大的帆翼。每根都有个电动线轴,跟渔夫的钓鱼线轴差不多,转个不停,线一紧一松,这样宇航员们就能调整风帆朝向太阳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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