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共5个人。我们也是五个人,当然,我们也照了集体合影照片。但是,别的一切都不一样。我们面带微笑,欢快,自信,而且我们的照片在10分钟之内出现在地球的所有屏幕上,而他们的相机几个月之后才被发现和带回文明社会。
我们死得舒服,拥有一切现代的便利设施——包括很多当罗伯特·福尔肯·斯各特1912年站在南极时想象不到的东西。
两小时以后。当情况变得重要时,我将开始给出准确的时刻。
所有的事实都记在飞行日志里,而到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因此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让自己安心——说服自己面对无法逃避的东西。麻烦在于,我不清楚要逃避什么和要战胜什么。唉,要搞明白只有一个办法。
第一件事:至多24小时,所有的氧气将全部耗尽。我面临三种传统的选择。我可以让二氧化碳越积越多直到我失去知觉。我可以离开飞船走到火星上,然后猛地打开太空服,在约两分钟里死去,或者我可以使用急救包中那些药片中的一片。
增加二氧化碳。大家都说那样做相当容易——就和进入睡眠一样。我毫不怀疑真是那么回事。不幸的是,对我而言,它和头号噩梦紧密相关……
我希望我从未曾碰见过那本该死的书《第二次世界大战纪实》——管它叫什么书名。书中有一章关于一艘德国潜艇战后被发现并被打捞上来。船员们仍在里面——每张床铺两个人。在每两具尸骨之间,只有一套呼吸器……
唉,至少那样的事不会在这里发生。可是我十分明确地知道,一旦我发现呼吸困难,我就等于回到了那艘惨遭厄运的德国潜水艇里。
因此,用更快捷的方法怎么样?当你置身于真空时,只要10或15秒你就失去知觉,并且那些经历过的人说没有痛苦——只是很奇特。但是,尝试呼吸没有的东西,这对我无异于二号噩梦。
那一次,是我的一段亲身经历。我还是个小孩子时,我们全家常去加勒比海度假,我总是不穿潜水衣去潜海。海里有一艘20年前触礁而沉的旧货轮,甲板距水面仅几码远。大部分舱口都开着,因此,要进去很容易,去寻找纪念品,追捕那些喜欢藏身在这种地方的大鱼。
当然,如果你不戴水下呼吸器去干这些事情,是很危险的。不过,男孩子怎能抵抗这个挑战?
我最喜欢的潜水路线是:潜入前甲板上的一个舱口,借助从每隔几码就有一个的舷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亮,沿过道游上约50英尺,然后,转身向上游过一小段楼梯,再从撞烂的上层结构里的一个门中游出来。整个过程不到1分钟——任何一个身体健康的人都能很容易地这样做,甚至还有时间沿途观光,或和一些鱼嬉戏。而有时,我还换换花样,改变方向,从上面那个门进去,再从前甲板的那个舱口出来。
最后一次我就是那样潜游的。当时我已经一周没有潜水了。在那期间发生了一场大风暴,大海波涛汹涌。因此,我此刻是急不可耐了。
我在海面上深深地吸了约两分钟的气,直到感觉手指尖发抖才停下来。然后我身子向前一倾跳入水中,轻轻滑向那个打开着的长方形状的黑色门洞。
每次这样潜海看上去都很恐怖,令人觉得凶多吉少——那正是所寻求的刺激中的一部分。在游最初几码时,我几乎两眼一片漆黑。水面上热带地区炫目的阳光和水下甲板之间的阴沉昏暗形成巨大的反差,我的眼睛好一阵儿才适应过来。通常,等到我能看清楚东西时,我已顺着过道游了一半。然后,随着我接近前甲板上的舱口,光亮就会逐渐增强,因为有一道阳光照进开着的舱口,在锈迹斑斑、附满滕壶的金属地板上投射出一个令人目眩的长方形图案。
而这一次,我快游完时才突然意识到光线没有改善。我的前方,没有通向充满空气和生命的那个世界的那道倾斜的光柱。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道是不是迷了路。接着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惊慌变成了惊恐。风暴期间,舱口被关上了。舱门重量至少有四分之一吨。
现在我已不记得掉头返回的动作了。我想起当时我沿着过道很慢很慢地游着,而且还告诫自己:别慌。如果你放松些,你的空气可维持的时间会长一点。由于呆在水下的时间长了,我的两眼已经适应了黑暗,我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周围的东西。居然有那么多以前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红色的鳂鱼在阴影里悄悄地游动,绿色的苔藓和海藻生长在舷舱口周围阳光照得到的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方;还有一只橡胶靴子,不知被什么人扔在这儿,靴子看上去还完好如新。而且在左侧通道外面,我注意到一只大红鮨正用一双鳞茎状的眼睛瞪着我,半张着厚厚的嘴唇,仿佛被我的侵入吓了一大跳似的。
缠在我胸部的带子越来越紧。我不能再憋住呼吸了。然而楼梯似乎仍漫长得没有尽头。我从嘴里徐徐吐出一些气泡,暂时好受了点,可是,一旦我往外呼气,肺部的疼痛变得甚至更加难以忍受了。
现在再用那种不疾不徐地摆动橡皮鸭掌的方式已没有了意义。我猛吸一口面罩里最后几立方英寸的空气——我吸气时感觉到面罩一下子瘪起来贴到了鼻子上。同时,我移开面罩,拼上最后的力气向前挣扎着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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