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气机呼啸着划过漆黑的天际,地平线上升起两个橙色的亮点。考顿忧伤地凝望着天边,等待着美军飞机被导弹击中的惨剧上演。导弹没有击中目标,它们像流星一样被夜幕吞没了。
卡车向北疾驰,驶向土耳其边境。考顿双臂抱膝缩在角落里,努力回想着墓穴里发生的一切:一个男人为了一只盒子要杀死另一个男人。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呢?阿彻临死前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只有最后那句让她刻骨铭心。阿彻竟然会讲那种语言,那种只有考顿和她那出生时便夭折的双胞胎姐姐才会说的语言。
考顿被嘈杂声惊醒。阿拉伯的太阳高高地挂在早雾迷茫的天上,考顿从床铺上坐起来,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土耳其的考古队员们像搬家的蚂蚁一样从卡车的后货厢里爬出来。考顿坐直了身子,四下看了看。
人们蜂拥在公路上,向起伏的群山里行进。四周的山谷中,不断有人流加入到队伍中。考顿意识到,大批的难民正赶在开战前撤离家园。女人们或把吃奶的孩子揽在乳头前,或像背口袋一样把孩子扛在肩上,手里牵着稍大一点的孩子,像潮水一样从考顿的卡车边经过。考顿注视着那一张张充满困惑的脸,美国人应该好好看看这些面孔。
考顿拎起行李袋,跳下车。她绕到卡车的另一边,看到好多车在路上排起了长龙,发动机早已熄火,车上的铺位已经空了。考顿知道,她已经到了土耳其边境,也许这里是扎库地区。
前面有一道铁丝网拦起的屏障,人们必须从一道狭窄的安检口通过,安检口旁停着装甲车和坦克。几百个荷枪实弹的土耳其士兵将难民引向安检口,在通关前接受询问和证件核查。
考顿抱着行李袋,随着人流向安检点移动。临近安检口时,她从行李袋里掏出了护照和记者证。“我是美国记者。”她把证件递过去后大声说。刚过安检口,考顿就立刻拿出相机,拍了几张难民过境的照片。这些黑白特写画面有的描绘的是难民的面部表情,有的展现的是孩子们大大的眼睛,有的体现的则是母亲牵着孩子逃亡的场景。考顿在脑海里默默揣摩着这些定格画面在纪录片中的剪辑方式。不用背景乐,也不用旁白,只要把这些苍白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面孔穿插在活动的影像中,就自然会制作出一个足够震撼而感人的纪录片结尾。
一个年轻的土耳其士兵向考顿挥挥手说:“美国人,过来,到这儿来。”他扳着她的肩膀,把考顿拽进了土耳其境内。
“谢谢。”考顿话音未落,士兵已开始检查下一个人的证件。
突然,另一个士兵抓住考顿的胳膊,把她拖到一边。
“证件?!”一个土耳其军官对她说。
“我是美国人。”考顿看着冷眉冷眼的军官说,“过安检时他们已经看了我的证件。”
“现在我还要看。”
考顿把护照和记者证递上去,说:“我为美国的SNN工作。”
军官打开考顿的证件,把记者证和护照上的照片对比着看了看。“过来。”他边说边把考顿领向旁边的一辆卡车。
“有什么问题吗?我刚在巴格达做完采访,正赶着回纽约。
你不能……”
军官把卡车的后货厢挡板放了下来,指了指挡板说:“把包撂这儿。”
考顿必须冷静,这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他们不会怀疑她会携带非法物品过境的。
“把包打开。”军官指着行李袋说。
考顿拉开拉链,打开袋口。在一堆录像带下面,阿彻的那只盒子隐约露出一个角。
“带子录的什么?”
“采访素材,关于老人和孩子的素材片。”
“孩子?”他审视着录像带的标签,“我怎么知道你骗没骗我?”
考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说:“我保证没说谎。”
军官把录像带拨拉到一边,“你的摄像机呢?”
“我是文字记者。”考顿回答说,“摄像记者还在伊拉克。”
他继续翻弄着袋子。“这是什么?”他把阿彻的盒子翻了出来。
“是个配重器。”
“给什么配重?”
“是用来稳定我的照相机三脚架的。”
“那你的三脚架呢?”
“扔在伊拉克了。”
“三脚架不要了,却留着这块木头?”
“它一直在袋子里,我走得急,没时间把它扔出去。”
他把盒子掉了个个儿,晃了晃,然后把它放了回去。又随手把考顿的相机拿了出来。
考顿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尼康的。”他摆弄着相机说,“不错,真不错。”
“是尼康的。”考顿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可以走了吧?”
“那要看表现哕。”
“什么意思?”
“这相机货色不错。”
“这是700……”
“是,它相当不错。”他爱抚着相机说。
考顿伸手去够相机,军官躲开了。
“你着急回美国是吧?”说话间,他拿下了镜头盖,向取景器里看去。“我们已经拘留了好几个美国人问话。这是政策。,,他把镜头摇向左边,停下来接着说,“我要不要拘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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