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顿一直在回忆自己在飞机上做的梦,那些无法摆脱的梦——发霉的古墓;震耳欲聋的枪声;阿拉伯人未冷的鲜血;阿彻惨白的脸、青紫的嘴唇;阿彻挣扎着抬起头,贴近她耳边说出“戈——埃尔——克瑞普”——你是唯一人选。他怎么可能对她讲这种语言?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竟然发生了。
考顿透过脏兮兮的车窗,出神地看着天际线。
考顿一到家,就给泰德·卡塞尔曼发了一条电话留言,告诉他自己已经安全到家了。虽然考顿在安卡拉和英国,都给泰德打电话报过平安,但他还是坚持要她到家后马上通知他才行。对考顿来说,泰德既像父亲又是良师益友。考顿冒险去前线的举动差点把泰德急疯了,只要她的双脚没踏上美国的土地,泰德心里就永远不会踏实。
冲了半小时的热水澡,考顿恢复了精神。她打开一瓶红酒,倒上一杯。今晚没有伏特加了,红酒会帮她入眠,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觉。
她把阿彻给她的盒子放在厨房的餐桌上,坐在餐桌椅上,双手捧着酒杯打量着它。这盒子没有标识,没有接缝,也没有合页。如果有接缝的话,想必也是藏在盒子里面。
考顿揉揉脖子。感觉颈后的肌肉酸疼,刚才的热水澡缓解了一些疲劳。热水冲刷着她的脖颈和后背,椰子味的浴液洗去了她身体上和鼻孔问的异味。考顿喝了一口红酒,解开发卡,让湿漉漉的头发散落在浴袍后襟。
过了几分钟,她站起身,走进起居室。一堆信件摆在书桌上,一定是房东帮她放在这儿的。“又是账单和垃圾邮件。”她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把信件收进抽屉。在抽屉里成堆的旧信件下面,一个镶银边的相框露出一角,那是松顿·格拉汉姆的照片。动身去伊拉克之前,她把这照片放进了抽屉。和松顿通奸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考顿把那堆旧信封拨到一边,松顿的脸露了出来。
有妇之夫松顿·格拉汉姆是sNN的金牌新闻主持人,每晚黄金时段全国的电视观众都会看见他那张英俊、自信而老成的脸。
考顿第一次接受采访任务时,松顿负责她的指导工作。考顿为松顿的英俊外表和个人魅力而倾倒,深深地迷恋上他。
考顿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去年圣诞节前后与松顿初识的。
她一般步行上班,但因为那天要带圣诞节装饰品去公司,她是搭出租车去的。为了少费周折她一共抱了两个大箱子,肩膀上挎着手袋,手里攥着一袋荷兰巧克力。在门童的帮助下,她好不容易进了办公楼正门,走到了电梯间。进电梯时,她脚下一绊,手袋从肩膀上滑落下来。后面有个人接住她的手袋,把它重新挎到她肩上。她转头想对后面的人道谢,却发现那人竟是大名鼎鼎的松顿·格拉汉姆,而且他的手依然搭在她肩上。她紧张地说了声谢谢你,那个“你”字说得极不自然。看到考顿惊喜的样子,松顿得意地向她露出那招牌式的微笑。她转回头去,努力不让忐忑的心情表露在脸上,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朝电梯门上松顿的倒影望去。当她发现倒影中的松顿正在盯着她时,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电梯走得很慢,她走下电梯时,松顿也走了出来,帮她提着箱子,一直把她送到办公室。临走时,松顿约她一起吃午饭。打那以后,他们便开始了将近一年的、激情四射的肉体关系。而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考顿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颈部的肌肉不那么酸疼了,微微感觉酒力有些上头。她把那堆信件收进抽屉,盖住松顿的照片,转身回到厨房。阿彻的盒子还躺在那儿,她决定在弄清这东西是什么之前,先把它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考顿到水池边刷酒杯。不经意间看到了燃气灶上的茶壶。
她灵机一动,顺手把茶壶从炉灶上拿下来放到灶台上,然后把燃气灶的装饰顶盖掀了起来。
考顿看了一眼那盒子,又看了看燃气灶顶盖下面的空间。
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燃气管线之间,然后把装饰顶盖盖好。
心想,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她把茶壶放回到燃气灶上,关上灯,上床睡觉了。
梦里,考顿看到童年的自己在农场上玩。奇怪的是,她在梦里见到了姐姐。她已经好些年没做这样的梦了。
《圣杯奇谋》作者:[美] 琳恩·索尔兹 乔·摩尔
第四章 录像带
早上醒来,考顿在梳妆台抽屉里翻找化妆品。睫毛膏没有了。抽屉里有几瓶粉底、一盒新腮红、眼影、眼线笔和口红,就是没有睫毛膏。她把唯一一管睫毛膏带到了伊拉克。清理行李时,把它丢在沙漠里了。她在镜子里审视着自己的脸,一对棕色的眸子有些黯淡无光。她把刘海前那簇翘起的头发挽到耳后,又照了一下镜子。她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与母亲惊人的相像。她用指尖轻抚着眼袋和嘴边的皮肤,肯塔基州的童年记忆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酸楚。她曾在许多女人脸上看到深深的皱纹和色斑——那些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二十七岁离三十岁不远了,女人过了三十……
母亲说她喜欢妄想,说她是个梦想家。母亲的话没错,正是因为天生爱做梦的性格,考顿才像长了翅膀一样逃离了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让女人很快老去,很快绝望,很快死去的生活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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