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又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接着说,“那天晚上,邦迪先生,我在那些蚌里约莫找出了十八颗珍珠。有的很小,有的大些,有三颗就象梅子核那样大,邦迪先生。就象梅子核那样大。”万托赫船长认真地点了点头。“第二天早上回船的时候,我老是对自己说:‘万托赫船长,你一定是在做梦,你当时是喝醉了,先生,’等等;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就在那小口袋里,我确确实实有十八颗珍珠,那可没有错呀。”
“这是我所听到的故事里面最好的一个。”邦迪先生舒了一口气说。
“你知道吧,伙计,”船长兴奋地说。“那一天我整整一天都在仔细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要驯养那些娃娃鱼呢?对了,驯养它们,训练它们,它们就会把珍珠蚌带给我。鬼湾的珍珠蚌一定堆积如山。因此,那天晚上我又去了,那回去得稍微早一点。太阳落山的时候,水面上到处都有娃娃鱼的脑袋伸出来,直到挤得满满的为止。我坐在海滩上,发出吱、吱、吱、吱的声音。忽然我抬头一望……看见一条鲨鱼,在水面上只能见到它的鳍。接着就听见哗啦一声水响,一条娃娃鱼就完了。我数了数,那天晚上一共有十二条鲨鱼到了鬼湾。邦迪先生,一个黄昏,那些畜生一下就吃掉了我二十条娃娃鱼,”船长忽然破口大骂起来,并且使劲擤着鼻子,接着又说,“唉,二十多条!象那样光着身子的娃娃鱼不能用小爪子保护自己,这是当然的事情。当我看见这种情形的时候,我真要哭出来了。你应该亲自去看看,老兄……”
这时船长渐渐沉思起来。后来他说:“我很喜欢动物,伙计,”说时他抬起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望着G·H·邦迪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邦迪先生……”
邦迪先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好了。”万托赫船长感到很高兴。“那些塔帕孩子非常好,也很懂事。你对它们讲话的时候,它们就坐起来听着,好象狗听主人的话一样。尤其是它们那种象小孩的手似的爪子……伙计。我是老头儿了,我也没有妻子儿女……唉,老人多么孤单啊,”船长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嘟哝着说。“那些娃娃鱼很好,很可爱,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呢?要是鲨鱼不去捉它们该多好!当我扔石头去打鲨鱼的时候,那些塔帕孩子也跟着扔石头。你是不会相信的,邦迪先生。呃,它们的确扔不了多远,因为它们的胳臂不够长。不过这种情形是很奇怪的,于是我就说:‘孩子们,你们这么伶俐,那么就用这把刀去试着把蚌打开吧。’这时我就把刀放在地上。起初它们还有点不好意思,接着就有一条娃娃鱼试了一下,把刀尖扎进蚌壳中间。我说,你应当撬开,撬开,懂么?象这样扭转刀子就行了。它翻来覆去地试,可怜的小东西,最后啪地一声,蚌被打开了。这下你也懂了,我说,原来这是很容易的事。如果连异教徒的合达人和锡兰人都知道怎样开,难道塔帕孩子就不会吗?对不对?邦迪先生,我当然不应当告诉那些娃娃鱼,这是多么令人惊奇的事。当那么一种动物能作这种事情的时候,难道我应该那样说吗?不过现在我可以说了,我是——我是——哎,简直就是大吃一惊。”
“这真象在白天里做梦一样。”邦迪先生替他点醒了一句。
“是这样,不错。就象在白天里做梦一样。哎,那件事给我的印象是那样的深,因此就连同轮船一起多留了一天。傍晚时分又到鬼湾去,这回又看见鲨鱼怎样在吃我的娃娃鱼。那天晚上我发誓,这种事情决不能再容忍了。邦迪先生,我还以信誉向它们担保说:‘塔帕孩子——我万托赫船长凭这些可怕的灾星向你们保证,将来一定要帮助你们。’”
《鲵鱼之乱》作者:[捷克] 卡列尔·恰佩克
第四章 万托赫船长的企业
万托赫船长讲述这些事儿的时候,非常慷慨激昂,连脖子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不错,先生,我就是那么发誓的。从此以后,小伙子,我就片刻也不能安宁。一到巴当我就请假,还把那些小动物给我的一切——共计珍珠一百五十七颗,全都寄给阿姆斯特丹的那些犹太人了。接着,我找到一个家伙,一个用刀在水里杀鲨鱼的达雅克人,一个可怕的大强盗和杀人凶手。我和他坐着一条小汽船回到马萨岛。我说,伙计,现在你就拿着刀去杀那些鲨鱼吧。我要他把那里的鲨鱼全都杀光,好让我的娃娃鱼平安下来。那个达雅克人是那么一个异教徒和凶手,连对那些塔帕孩子也都毫不在乎。什么鬼不鬼的,对他都是一样。我一直在对那些娃娃鱼进行观察和实验——啊,等一等;这些事我都写成了航海日记,每天做记录。”
船长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打开来翻着看。
“噢,今天是几号?对啦,六月二十五号。就拿六月二十五号来说吧,那就是去年的事了。啊,就在这里。达雅克人杀了一条鲨鱼。那些娃娃鱼对鲨鱼的尸体非常感兴趣。托比,这是一条很伶俐的小娃娃鱼,”船长解释说,“我不得不替它们取上不同的名字,你知道吧,这样才好在日记本上记下它们的情况。喏,后来托比把它的指头塞进刀戳成的窟窿里去了。晚上它们拿干木头来给我生火。这倒没有什么好读的。”船长嘟哝着说。“让我翻开别的日子看看。就说六月二十日吧,好不好?……娃娃鱼继续建筑那种……那种,你们怎么说的来着,防波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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