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是水坝,对么?”
“对啦,水坝,那么大一座水坝。那时它们正在鬼湾西北角上修筑那座新水坝,老兄,”他解释说,“那真是了不起的工程。一座完美的防波堤。”
“防波堤?”
“不错。它们在那边下蛋,需要静水,知道吧。它们自己想出来要在那里筑一条水坝,我敢说,水国阿姆斯特丹的任何荷兰官员或专家决不可能作出更好的设计来。这真是条好水坝,不过海水总是在冲毁它。那些娃娃鱼甚至还在水下挖成很深的洞,白天呆在洞里面。这样懂事的动物真是令人惊讶,先生,就象海狸一样。”
“海狸?”
“不错。就是在河里筑水坝的那种大老鼠。在鬼湾有很多那样的水坝,许多小水坝;形状笔直,真是令人难以相信,看起来就象市镇一样。最后它们打算建筑一条一直横贯鬼湾的水坝。它们真的修筑了。它们已经知道怎么用起重器来滚走漂石了,”往下他接着又念道:“艾伯特——这是另一个塔帕孩子,在滚漂石时压坏了两个指头。二十一号!达雅克人吃掉了艾伯特!他吃了以后就生起病来。用了十五滴雅片酊治疗。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吃它们了。整天下雨。六月三十日:娃娃鱼修筑水坝。托比不愿干活。先生,它很伶俐,”船长带着赞赏的口气说。“伶俐的家伙从来不想工作。那个托比总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有什么办法呢——连娃娃鱼也是彼此大不相同的。七月三日。萨京特得着一把刀。这是一条十分强壮的大娃娃鱼,非常机敏,先生。七月七日。萨京特用那把刀杀死了一条墨鱼——就是肚子里面有脏东西的那种鱼,你知道吧!”
“乌贼?”
“对了,就是乌贼。七月二十日:萨京特用那把刀杀死一只大水母——这是象胶一样的东西,象荨麻那样刺人,非常难看。请注意,邦迪先生。七月十三日。我在下面加了重点:萨京特用那把刀杀死了一条小鲨鱼,重七十磅。瞧,我写在这里了,邦迪先生,”万托赫船长郑重其事地宣布说。“就在这里用白纸黑字写下了。这真是个重大的日子,老兄。不错,去年七月十三日。”船长把日记簿合起来说:“邦迪先生,我在鬼湾的海滩上跪下来,完全由于高兴而落下泪来了。说这话决没有什么好害臊的。那时我知道我的塔帕孩子不会屈服了。萨京特又找到一把很好的新鱼叉来干这件事,——要跟鲨鱼干,鱼又是最好的东西,‘孩子……’于是我就对它说,‘萨京特,拿出大丈夫气概来,做个榜样给那些塔帕孩子看看,告诉它们自己能够保卫自己。’吓,”船长大声喊道,说罢一下子跳了起来,热情冲动得砰地一声敲了一下桌子,接着又说,“你知道吗,三天以后就有一条大鲨鱼浮在那里,死了,浑身都是很深的口子,你们怎么说来着?”
“浑身都是伤口?”
“对啦,浑身都是鱼叉扎的窟窿。”这时船长狂饮啤酒,直喝得喉咙咯咯作响,接着又说,“噢,事情就是这样,邦迪先生。直到那时,我才和那些塔帕孩子……订了一个合同。那就是:我答应它们,如果它们给我拿珍珠蚌来,我就拿鱼叉和刀子同它们交换,让它们好保护自己,你明白吗?这是公平交易,先生。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人就是对于动物也应当诚实。我给了它们一些木料,另外还有两部铁制独轮车——”
“独轮车?手推车?”
“不错,就是手推车,这样它们就可以搬运石头去修筑水坝了。这些可怜的家伙,原先什么东西都要用小爪子去拖,你知道吧。噢,它们得到的东西可真不少。我不愿欺骗它们,绝对不愿意。你等等,瞧,让我拿点东西给你看。”
万托赫船长用一只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一个亚麻布口袋。“喏,在这里,”他一边说,一边把袋子里装的东西抖在桌上。那是好几千颗大大小小的珍珠,小的象大麻籽那么大,大的有些和豌豆一般大小,有些有樱桃那么大。有些象水珠儿那样圆溜溜的,有的就不那么圆整。颜色方面有银白色的,也有天蓝色的,有肉红色的,也有淡黄色的,一直到黑色的,甚至还有粉红色的珍珠。
G·H·邦迪觉得仿佛在梦中一样。他情不自禁地要用手摸摸这些珍珠,用指头滚一滚,然后再用两掌捂一捂。
“这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他惊奇地赞叹说。“船长,这简直象在做梦。”
“不错。”船长平静地说。“那真是妙极啦。我和它们在一起的那一年里,它们大约杀死了三十条鲨鱼。我都记在这里了,”他轻轻地拍着他胸前的口袋说。“不过你也得想想我给它们的那些刀子和五根鱼叉。每把刀子差不多花了我两块美金——噢,每次一把。那是很好的刀子,老兄,是一种不锈钢做成的。”
“不锈钢?”
“对啦。因为这些刀子要在水底下用,是海里用的刀子。那些合达人也花了我一大笔钱。”
“什么合达人?”
“噢,就是住在岛上的那些土人。他们总把塔帕孩子当做鬼,还非常害怕它们,一见我竟然跟他们的鬼讲话,就马上要把我杀掉。一连好几个晚上他们都敲着一种锣,在村子里赶鬼,简直吵得要命,先生。而且总是到了第二天早晨就叫我给那种吵死人的声音付钱,给他们花的功夫付钱,你知道吧。唉,有什么办法呢,合达人都是大强盗。不过我们和塔帕孩子,先生,也就是和那些娃娃鱼,倒还能做做公平交易。事情就是这样。那是一桩很好的买卖,邦迪先生。”
52书库推荐浏览: [捷克]卡列尔·恰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