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感到相当忐忑不安,但是他不能露出马脚。“你说什么?”他声色俱厉地问那个脑袋。
“吱,吱,吱,”那个脑袋说。
“阿帕,阿帕,阿帕!”亲爱的莉嚎叫着。
“我就来,”阿帕喊道,为了顾全面子,他慢腾腾地挪开脚步向那个姑娘走去。走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去以严峻的神情望着海面。
海滩上,海水给沙石镶上了一条永存不灭而又瞬息即逝的花边,那儿有一只脑袋圆圆的黑动物用后肢站着,浑身在扭动。阿帕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吱,吱,吱,”那只动物说。
“阿——帕,”亲爱的人在半昏迷状态中呻吟着。
阿帕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动物,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那只动物没有动弹,只是抬起脑袋来窥视他。
阿帕终于走到他那亲爱的人身边,她正脸朝下趴着,吓得抽搐地啜泣着。
“这是……一种海豹,”阿帕没有把握地说。“莉,我们应该回到船上去了。”
可是莉老在发抖。
“噢,它不会伤害你的,”阿帕肯定地说。他很想跪倒在莉的身旁,但他只能以一种骑士的风度站在莉和那只动物之间,心里想到,“我穿的不是游泳衣就好了,哪怕有一把小刀也行;要不然能找到一根棍子……”
天色渐渐黑下来。那只动物往前走到约莫三十米以内的地方停住了。它的后面跟着五只、六只、八只类似的动物从海里钻出来,踮起脚尖蹒跚地向阿帕守护亲爱的莉的这个地方走来。
“莉,闭上眼睛吧,”阿帕低声说,可是这话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莉说什么也不会转过头来。
海里冒出更多的影子来了,它们排成一个宽阔的半圆形往前走。“现在大概有六十只了,”阿帕数了数。“那边那件浅颜色的东西是亲爱的莉的浴衣。刚才她还在上面躺着。”这时,那些动物已经来到那件铺在沙子上的浴衣跟前。
这时,阿帕做出一件浅薄无聊的事情,就象席勒描写的那位勇士跑到狮子笼里去拣他的贵妇的手套一样。①这又有什么?!只要地球还在转动,男人就会干出一些浅薄无聊的事情。
阿帕·劳埃布先生昂起头,攥着拳,毫不犹疑地走到那些动物中间去取回亲爱的莉的浴衣。
那些动物朝后退了一点,但却没有跑开。阿帕拾起浴衣,象斗牛士那样往手臂上一披,然后站在那里。
“阿——帕,”他身后传来了绝望的哭泣声。
阿帕先生感到自己充满了无限的力量和勇气,向前迈了一步,对那些动物说:“喂,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吱,吱,”其中一只动物咂着嘴,然后又用青蛙那样的声音叫了一会,并且用一种老头的声音叫出:“刁!”②“刁!”后面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叫声:“刁!刁!”
【① 席勒(1759-1805),德国诗人,剧作家和哲学家。这儿指他的叙事诗《手套》中的情节。】
【② 鲵鱼发音不清,把“刀”说成了“刁”,下同。】
“阿——帕!”
“莉,不要害怕,”阿帕喊道。
“莉,”其中的一只在他的面前叫道。
“莉。莉。阿帕!”阿帕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
“什么?”
“刁!”
“阿——帕,”亲爱的莉呜咽着,“到这儿来!”
“我就来。你说的是刀呵,我没有刀。我不会伤害你。你还要什么?”
“吱,吱,”那只动物咂着嘴,摇摇摆摆地向他走来。
阿帕把浴衣横搭在胳臂上,叉开腿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地说:“吱,吱,你要什么?”他好象看见那只动物伸出了前爪,但是阿帕不愿意看这副模样。
“什么?”他用严厉的口吻问道。
“刁,”那只动物叫道,从它的爪子里掉下来一些小东西,很象透明的水珠。但那并不是水珠,因为它们能滚动。
“阿帕,”莉结结巴巴地说。“别把我丢在这里!”
阿帕先生不再害怕了。他把浴衣向那只动物一挥,说:“走开!”
那只动物赶紧笨手笨脚地往回跑。现在阿帕满可以趾高气扬地回去了,他为了向莉表示他的勇敢,于是弯下身来看看那只动物爪子里掉下来的那些发白的东西。那是三粒色泽暗淡的、又圆又硬的小球。那时天色黑下来了,于是阿帕先生便拿着小球凑到眼前去看。
“阿——帕,”无人照顾的莉尖叫道。“阿帕!”
阿帕先生高声答道:“我就来,莉,我给你弄到一些东西了。莉,莉,这儿有些东西给你!”
阿帕·劳埃布先生把衣服朝肩上一甩,然后就象年轻的神人一般冲过了海滩。
“阿帕,”莉吓得缩成一团,浑身发抖。上下牙齿碰得格格直响,一边泣不成声地说。“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阿帕一本正经地在她面前跪下来。“百合花谷,特里顿①,也就是海神们朝拜你来了。你听我说吧,自从维纳斯②从海里出来以后,再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能够象你这样感动鬼神了。”这时,阿帕伸出他的手说,“他们为了表示钦敬,送给你三颗珍珠。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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