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夫在达特茅斯读大学一年级时,圣诞节假期回到科德角家中。他刚刚读完一位教授规定必读的小说——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几乎热泪盈眶。
斯蒂夫现在已是个中年影视喜剧作家,但那时却如此精彩地被冲破了防线,使我深受触动,决定重读那使他如此感动的东西。结果发现《永别了,武器》是对婚姻体制的批判。海明威的英雄在战场上受伤。他同他的护士坠落爱河。他们没有结婚,就到远离战场的地方去度蜜月,吃最好的食物,喝最好的酒。为了不使读者有一点怀疑,她怀孕了,证明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她和婴儿都死了,因此他不用去找稳定的工作、找房子、买人寿保险等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保存了美好的记忆。
我对斯蒂夫说:“海明威使你流下了眼泪,那是宽慰的泪。那家伙原本好像不得不结婚,安顿下来。但后来他却不必如此。嗬!好险哪!”
特劳特说,像《永别了,武器》那样对婚姻表示不屑的书,他还能想起的只有一本。
“说说哪一本。”我说。
他说那是亨利·大卫·梭罗的作品,书名是《沃尔登湖》。
“是本好书。”我说。
《时震》作者:[美] 库尔特·冯内古特
第二十四章
我在一九九六年的演讲中说,美国有百分之五十,或者更多的婚姻破裂,那是因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不再有大家庭。你同某个人结婚,你得到的只是一个人。
我说夫妻两人吵架,为的往往不是钱,不是性,不是权。
他们真正想说的是:“你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说,他不知道女人想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女人想要什么。她们要的是一大群人听她们说话。
我很感谢特劳特,因为他提出了夫妻时概念,作为衡量婚姻亲密关系的单位。夫妇之间相处亲近,意识到互相的存在,如果其中一个想说什么,不会三句话便大吼大叫,这样的一小时就是一个夫妻时。特劳特在他的小说《金婚》中说,他们不必非得说些什么才能挣得一个夫妻时。
《金婚》是时震前达德雷·普林斯从垃圾篓里捡回来的另一篇小说。小说写的是一个卖花的人,为了做大生意,说服那些一起在家工作,或一起开夫妻老婆店相厮相守时间长的人,一年之中应当多庆祝几次结婚周年。
据他计算,在两处工作的夫妻平均每个工作日可得四个夫妻时,周末可得十六个。两人熟睡的时候不算在内。
这样,一个标准夫妻周就包括三十六个夫妻时。
他再将这个数字乘以五十二,取个近似整数,这就得到一个一千八百夫妻时的标准夫妻年。他到处宣传,任何一对夫妻只要攒够了这么些夫妻时,就有权庆贺结婚周年,就应该得到别人送的鲜花和其他适时礼品,尽管他们有时只需二十周便可如愿。
如果一对夫妻像这样不断地积累夫妻时,就像在我的两次婚姻中,我和我的两个妻子所做的那样,那么他们很容易只用二十年时间就可以庆祝红宝石婚,用二十五年就可以庆祝金婚!
我不想借此机会讨论自己的爱情生活。可以说我仍然无法理解女人的身材是如何塑成的,我到坟墓里去的时候也会想着抚弄她们的臀部和胸脯。我也要说,做爱,如果是真诚的,是撒旦放进苹果让蛇交给夏娃的最好主意之一。
然而苹果中最最好的主意是创造爵士乐。
《时震》作者:[美] 库尔特·冯内古特
第二十五章
艾丽的丈夫吉姆·亚当斯确确实实是艾丽在医院去世前两天因火车翻落无栏杆的吊桥而遇难的。真比小说还离奇!
吉姆因生产一种他自己发明的玩具而把全家深深拖入了债坑。那是一种里面填塞着一团永久性可塑胶泥的橡皮球体。实际上是一团长皮肤的胶泥!
橡皮球的表面印着一张小丑的脸。你可以用手让它的嘴张大,让它的鼻子升高,眼睛下陷。吉姆叫它“橡皮泥脸”。橡皮泥脸一直都没受到欢迎。更有甚者,由于生产和广告的开支,橡皮泥脸给他们带来了一大堆债务。
艾丽和吉姆都是生活在新泽西的印第安纳波利斯人,他们共有四个男孩,没有女儿。其中一个还是啼哭不止的婴儿。这些人本来就没让人把他们生下来。
我们家的男孩和女孩来到这个世界上时,就像艾丽一样,往往带着些描图、绘画、雕塑或其他艺术天赋。我和简所生的两个女儿,伊迪丝和娜内特。现在都是中年职业艺术家,举办展出,出售绘画作品。我们那个当医生的儿子马克也是如此。我也如此。艾丽如果愿意下点工夫,迫使自己搞点什么,她也可以在艺术上有所作为。但正如我在其他地方写到过,她说,”就算你有才,也并不一定非得用它去搞点什么。”
我在我的长篇小说《蓝胡子》里说:“当心带着天赋的神祗。”我想当时我写那句话时,脑子里想到的是艾丽。我在《时震之一》中让莫妮卡·佩帕在文学艺术院钢板大门上用橘黄和紫色油漆喷上“操他娘的艺术”几个字时,脑子里想到的还是艾丽。我几乎可以肯定,艾丽不知道有一个叫文学艺术院的机构,但看到那些鲜艳的文字,不管喷涂在什么地方,她一定会感到欣喜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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