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省了这份心,以宿舍为家。”张平看看天色,“对了,你见过真正的庄稼地吗?”
“以前学校组织郊游,从车窗里看见过。”
“那个不算呀。在我老家,成片,绿得刺眼,风一吹,从这边一直矮到那边。”张平胳膊伸直,平着挥动,模拟那景象。“有一次,也是这种天气,一群燕子就贴着苗上边飞,来来去去的,飞的那种弧线……不能说漂亮,是潇洒,游刃有余。那时候才发现燕子不全是黑的,它们身上好像有暗暗的蓝色,我现在还怀疑是当时眼花了呢。奇景呀!”
“那咱们去那块绿草地前面看看,或许也行呢。”
“我看见那会儿是夏天呀。唉,人家都说北京四季分明,我是没看出来。都什么月份了,还这天气。”
“托环境污染的福,现在只剩下冬天和夏天,春天和秋天已经久违了。”
“不知道气候变了会不会对动物有影响。”
“再恶化下去,恐怕燕子再也不来了,那种美景也就无缘了。”
“没关系。只要你买得起火车票,去我们家那边呀。记住,一定要这种天气呀。”
“知道了,以后有机会的。”
两人走到宿舍楼门口。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先上去吧。”
落寒抬头看天:“哦,那你快点啊。”
落寒穿过黑漆漆的楼道,站在326门口。要是平常,早会听到旁边宿舍的喧闹声,还可以“借借光”……看来人真的是都回家了。
落寒迷着眼睛,吃力地让钥匙找到了锁孔。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灯按开。这种光线,真不敢相信是大白天。
他坐在张平的床沿,看着窗外的天色发呆,似乎什么都不想做。也不知过了多久,门一声响。落寒看过去。文羽望着他的表情几乎是兴奋的:“老远就看见咱们宿舍开着灯,果然你在。”
话音未落,电话响起。
“喂,阿雪,是我。是啊,到了,刚进门。”
“林大美人也没回家?”
文羽捂住电话,探着脖子说:“她家远,怕淋在半道儿上……”
然后,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去一样,又紧贴在电话上,表情也变成毕恭毕敬的虔诚:“我在,我在听。”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贯穿了整个天空。
喀啦啦!!
雷声一过,宿舍里立刻恢复了不见一丝声音的宁静。女声清晰而尖锐地从电话中传出:“啊!好可怕呀。”
“别害怕,没关系,没关系的。”
“我们住顶层,劈到了怎么办?”
“不会的,每个楼都有避雷针。”
又一道闪电!
喀啦啦啦!!!
落寒一下子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啊!!你听见了吗?像劈到人心里一样……”
“没事的……”
门“啪”地一声大开,徐宁的声音比人先到:“回来就踏实了。这雷劈的……”
文羽气急败坏地把手放在嘴上冲他“嘘”。
又一声雷响!
文羽顶着雷声,大声吼着:“阿雪,大点声!我听不见……”
落寒冲到阳台,拿了把伞就跑出去。
“喂!”徐宁站在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喊,“你干什么?就快下雨了……”
“张平~~~~~~”
落寒的呼唤被雷声淹没。
他在露天的地方跑着,拧着眉毛左右寻觅。大学不像中学,面积大到夸张。在几乎绕学校一圈后,终于冲进了花园。
花园视野很好,没有什么障碍物。他站在原地扫视四周。可以肯定,这里没有人。
落寒推推眼镜,迷起眼睛,像要看透每一个角落。那个……是吗?不,那是一颗树。不,别乱想,这不代表什么,看错是难免的。天黑成这样,人站在面前五官都是模糊的。
用力挤挤眼睛,再看。
那是什么?喷水池边上好像有一团东西……
落寒走近几步。
颜色好像很亮……张平今天穿的是……白衬衫……
落寒楞了一会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跟前。终于,他看见了:一根矮装饰柱旁边,那个人似乎是跪在池外,双臂也垂在池边。白衣服上有些黑糊糊的东西,头浸在水里。
缓缓提起手,简直是机械的去看表:12点57分。
一滴水砸上表面,落寒反应极快,下一秒钟撑开伞,刚举到张平上方,大雨就从天而降。
雨水浇上地面的声音,与池水撞击融合的声音,以及打在伞上的闷响,落寒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从衣袋里摸出手机。雨水刷过按键上的荧光绿。
落寒拨着号,可以体会,自己外面的那层心忠于职守地保持对他有保护性的想法:这手机可是新买的,很贵呢。才没几天就要被雨淋……我还真是个败家子。
外层心都快要自嘲地笑了,里面那层似乎还没有想法,或者说,已经感觉不出它怎么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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