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十八点四十七分,从捐赠者正式死亡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十六分钟,肾脏摘除已经有四十分钟了。”
“OK。现在开始进行手术。”
说完,在导管还插在麻理子体内的情况下,吉住开始着手切开皮肤的工作。他首先在麻理子左腹部到生殖器上方的皮肤上做了一个记号,并用手术刀沿着记号小心地切开。然后,他改用电动手术刀继续切开皮肤层下的白色腹筋膜,使腹筋膜下的外腹斜筋和腹直筋鞘暴霹出来。外腹斜筋是位于侧腹部的一块红色的肌肉,而腹直筋鞘则是位于腹部的一块白色肌肉。吉住用电动手术刀沿着这两块肌肉吻合的线条纵向剖开腹直筋的一个侧面,然后再顺着下面的筋层纹路继续切下去。两年前麻理子接受第一次移植手术的时候,吉住是将移植进去的肾脏放在了麻理子身体的右侧,结果却没有成功。因此在进行这第二次移植手术之前,吉住非常慎重地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最终决定这次把移植的肾脏放到麻理子身体的左侧去。
移植肾将被放置的地方并不是肾脏原先所在的位置,而是在这个位置的下方,也就是在腰部和阴部的正中间。和移植肾脏直接相连的也不再是腹部大动脉和下大静脉,而是其分支内肠骨动脉和内肠骨静脉。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放置移植肾,是为了在手术时不受到其他内脏器官的阻碍,从而使手术尽快完成。吉住小心翼翼地剥离腹膜,使肠骨的血管床暴露出来。
吉住将附着在肠骨血管上的淋巴管分别用线系好,然后将其一一切断,这样一来,就可以防止淋巴液浸到手术部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接下来,吉住将内肠骨动脉和内肠骨静脉从肠骨的血管床内剥离出来,以便在后面的手术阶段能够快速、准确地找到这两根血管。同时,这种事先进行剥离的方法还可以避免在移植肾脏的时候引起静脉血栓症。吉住利落地将内肠骨动脉用线系好,在夹上止血钳并留出适当的长度后,便将其切断。接着,又通过注射简用肝素液将动脉内部冲洗干净。
吉住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审视了一下他用电动手术刀切开的部位。在刚才进行手术的部位,可以看见所有的淋巴管都被线系着,部分血管上夹着止血钳,旁边的助手还在继续擦拭麻理子体内残留的血液。一切状况都非常良好。肠骨的血管现在也已经清晰可见,并且没有出现大出血的现象。看来手术可以顺利地过渡到第二阶段,也就是将捐赠者的肾脏与麻理子的身体进行缝合的阶段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吉住忽然感到了一阵灼热。
他猛地拾起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周围的助手都和刚才—样,在紧张而有序地工作着。吉住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谁也没有发现他身体的异样。
站在对面的第一助手看到吉住奇怪的举动,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吉住在口罩下含糊不清地回答说。
灼热还在继续。吉住暂时将注意力从手术上移开,放回自己身上,开始寻找这种灼热的根源。室内空气的温度似乎并没有上升,因为周围的人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吉住就是觉得自己像被火烧一样燥热。护士走上来,帮吉住擦了擦额角。吉住这才发现自己的额角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所幸的是,这种灼热不久就消失了,体温也渐渐回复到正常状态。吉住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的助手都在看着他。吉住连忙轻轻地摆摆手,以示自己没事,然后将视线重新投到手术台上。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吉住一边做着缝合肾脏的准备工作,一边思考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那并不是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引起的眩晕,因为感到灼热的不仅仅是头部,而是全身。这真有点儿怪。正当吉住在脑海里刚勾勒出捐赠者肾脏的模样时,那股灼热感又蓦地席卷而来,像是与之相呼应一般。这使吉住不由回想起了利明的那双手,也是那样的滚烫,当时吉住还差点惊讶地叫出声来。但现在仔细想想,吉住觉得,那很可能就是因为当时利明体内也有这么一股灼热在作祟的缘故。这股灼热到底是什么?吉住一时间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以至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手术上。
肾脏还依然放置在低温灌流保存装置中。自从吉住在大学附属医院把它摘除之后,直到被运送至市立中央医院,它都一直被放置在这个装置中。而且,灌流状态和肾重量的变化也被随时记录了下来。吉住在手术开始之前,已经对这些数据做了检查,确认肾脏的状况没有任何异常。现在,为了以防万一,吉住再次向助手确认了这些数据,得到的结果是:灌流量的速度是每分钟一百一十七毫升。由此可以判定,肾脏现在依然保持着很好的状态。
吉住与助手一起将肾脏从灌流保存装置里取出来,开始着手血管的缝合工作。首先进行的是移植肾的肾动脉与麻理子的内肠骨动脉的缝合。
缝合工作必须非常谨慎小心。吉住和站在对面的第一助手进行了位置的确认之后,开始缝合。他们先用脯氨酸线将两根血管的切断面吻合起来,在保持吻合状态的情况下,对两根血管进行完全地缝合。手术台会根据缝合的需要不断地变换角度,这样一来,吉住他们就避免了因不断地变换手腕的方向而出现不顺手的情况,同时也可以不必为移植肾的血管硬化和内膜剥落等问题而感到担心。移植肾的肾动脉和麻理子的内肠骨动脉缝合完毕之后,助手缓缓地将肾脏放入麻理子的体内。这时,吉住下意识地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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