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眼前漆黑一片,不禁担心自己是否会沦落到跟这样两个老不休并肩走上池袋街头。那样的话我仅有的一点儿粉丝可就又要消失几个了。
喜代治说他们所住的养老院名叫“白茅之里”,位于东武东上线北池袋站前。穿过养老院一条仅能容纳小汽车的狭窄小路能够直通老人医院。如果刚才老铁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福田满智子肯定是个风情万种的肉感女人,跟养老院的女神差不多。
“我们都管那条路叫‘黃泉路”谁要是踏上去,就很难再回养老院了。也不知满智子什么时候能出来,再跟我们到池袋街头散步。所以真岛先生,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喜代治呼出一口气,深陷的眼睛散发出有力的目光。老铁也收回金牙抿嘴直视着我。
“能否请你出马抓到那个抢劫犯?等警察破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他们想抓犯人?干什么?我屏住呼吸没有作声。
“听说你在池袋的一些帮派里很有面子,人也很聪明,不像这个老铁。”
“哼——”
我不由得用鼻子哼了一声。据我的了解,鹰钩鼻羽泽组长该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不要再给我拍马屁了。说吧,你们是不是背地里在搞什么鬼啊?”我说。
喜代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笑,手在膝盖上来回摩挲着,像罩上了一张脏污、褶皱的油纸,既有伤痕又有斑点。时刻支配它的人不是依靠聪明才智走过多半生的,而是凭的身体劳动。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说:
“没错。既然这样我干脆就直说吧。我们没钱。我俩每个月还拿不到六万块钱,而且每次都超支。请你办事却不能付钱给你。我也想像羽泽那样甩出一叠钞票,可就是没那能耐。”
老铁紧张地接过话来说:
“你看这样行不行,喜代治?每月给他三千,分二十四期付,现在分期付款不是很时兴吗?”
眼前这两位风风雨雨闯荡了七十年,且不论是在工作还是把妹上都很努力的老人,在这点小钱上也从不轻忽,我开始对穷得丁当响的自己感到惭愧。眼看着他们变得这样渺小不堪,或许是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五十年后的自己还是为什么,我心里“腾”地一下冒出了怒火。
“不要紧。”
喜代治和老铁一脸惊讶的表情。我转过脸,紧接着说:
“钱你们自己留着。再说,平曰里帮人办事也不是冲着钱的。所以还是请你们收起那副可怜样吧!”
没什么了不起的,全当我是烂好人吧。反正彼此掠夺、彼此帮忙都是穷人干的事,不管选择哪一样,没钱的照样没钱,没什么区别。还有就是万一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反正没有金钱上的负担,心里反倒更轻松。不过这一点我没跟他们说。老铁美滋滋地说:
“哟,那多不好意思呀。我要是有个女儿啊,绝对许配给你。你很大方喔。”
他要是有女儿恐怕也50了,虽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儿,我还是请他赶紧把婚约收回。喜代治说:
“不能付你钱就记下一份人情吧!我们会永远记住的,需要的时候一定尽全力报答。”
说完他两眼直直地盯着我,跟警犬在记犯人的味道似的。
谢过我之后,两个人的嘴巴还不停歇地又说了二十来分钟。不但听不出丝毫有用的线索,还越听越迷糊,我表面平静如水,实则心烦意乱,却又找不到应付的好办法。再看那二位,说起了连《富士晚报》都无法刊登的情色笑话,真是不亦乐乎!我不得不躲开,逃也似的飞回家。
云雀掠过狭小的西口公园上空。残酷的四月。
当天傍晚,在工作告一段落后,我回到六个榻榻米大的卧室拨通了PHS。
“嘟……嘟……嘟”
“喂?”
比“唔”低,比“喔”高,一个精悍却又明显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完全忽视掉直接说道:
“我是阿诚。好久不见了!”
“噢?你啊!有事请我帮忙吗?”
此人是池袋警察署少年课的万年基层警员一一吉冈老大,和我有着近十年的孽缘。听到他不耐烦的语气,我反问道:
“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然阿诚怎么会礼貌地主动来问候我呢?说,怎么了?”
话音的间隙里我听到甜腻的弦乐声,那是美梦成真的LoveLoneLove想必又在哪家咖啡厅摸鱼呢。
“我想写写这段日子发生的抢劫案,能借我资料看看吗?因为是发表在杂志上,所以给我可以在媒体公开的部分就行了。”
吉冈知道我是池袋的捣蛋鬼们的终结者,所以我只能这么说。不过要是真写进杂志他也没什么。
“你知道一共发生了多少次这种案子吗?”
“知道,十三次。”
“那档案有厚厚的三大本呢,仅仅是浏览一遍就能把人累死。”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难以阅读且以警察特有的口吻书写而成的大堆资料。即使我这爱看书之人(高工毕业后的兴趣转变)对它们也丝毫不感兴趣(我身边若有人半年会读一本漫画或杂志以外的书=《五体不满足》或326的涂鸦集[1]=会读书的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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