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川。大家都叫我肉贩,随你叫哪一个。圣玉社的里见先生派我保护你,从今天起我将和你一起行动。”
皆川书店是我家斜对面的色情书刊兼成人录影带商店。路边有块很大的招牌。他似乎不愿人知道他的本名,但我决定不去戳中年男人的痛处。
“明白了。是来当我保镖的,你也是组里的人吗?”
皆川摇头否认,汗珠从鬓角滴落。
“不是。我跟圣玉社没有任何关系。”
在日本,自由接案子的保镖行业可能成立吗?我回家开店,而皆川继续坐在栏杆上什么不做地干待着,似乎早已经习惯空等。二十分钟后,我对他说:
“走吧。今天先去西口公园见一个人,然后再去调查第一家被抢的成人派对。”
在我们到达西口公园之前,皆川一直一声不吭地跟在我的左后方。真是一段连身体都感觉僵硬的散步。
我打量环形广场周围一带的长椅。上身穿着松垮条纹长袖T恤和橄榄绿的棉长裤的小鬼混在一堆外出午休的上班族和0L之中,显得孤零零的。他跟照片上的牧野亚希长得一模一样,以至于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很讨厌美少年之类的形容词,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受到过如此的称赞,但是小温的确是一个百分百的美少年。在我走近他的时候,他像弹簧一样从长椅上站起,向我低下头。他的腰间挂着一个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声音的垂落至膝盖的锁链,串着诸如钥匙、手机、兔尾巴之类不值钱的小东西。
近距离看到那张每个部位都完美无缺的脸时,我不禁暗自惊讶。与男女无关,双眼皮分明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眼珠子,挺直而秀气的鼻子,瘦削的两颊,以及精致的尖下巴,还有那随风飘散的自然卷曲蛇黑发。然而,“漂亮”的小温似乎有些不自在。他还是像上次与我讲电话一样怯生生地说:
“你好,那个,初次见面……那个,那个人是?”
他竭力不让自己与我背后的皆川四目相对。
“噢,那个别管他。皆川先生,请你到旁边的椅子上等一下,可以吗?我想和他单独谈谈,他和派对终结者没有关系的。”
皆川眯着眼动也不动地盯着我和小温,依言离开我们,走到输油管似的不锈钢长椅上坐下。
我连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SliverCross圆珠笔。
“你怎么认识成濑彰的?”
听到这个名字,小温立刻像胆怯的小狗一样,打了个哆嗦。成濑彰就是少年A的名字,也就是监禁事件的主犯。
小温开始“那个那个”地述说着他的遭遇。那些个多余的词语我已经删除,大家自己掂量着读吧。
“我们在同一个地方长大,从小在一起玩。在我的记忆中,他脾气很暴躁,从小就是孩子王。记得八岁那年,有一次我们一起在沙场玩,他为了抢别人手中的玩具,曾用金属球棒把一个年纪比他大的男生打得鲜血直流,后来被送往医院。感觉那时的沙场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简略且重点地在笔记本上作着记录,并适时地回答几句。
“小时候啊,在我们这些伙伴之间,总觉得电玩或者漫画里死人是很帅的事情,也渐渐地以为做坏事或者残酷的事会很酷。”
小温的睫毛沉沉地垂着,视线似乎飘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遥远的,不同于现世的世界。
“一般来说,小学五六年级以后,就会觉得开枪射人或者用刀子杀人的想法都是很无知、很幼稚的。彰他们却不是,他们认为开枪射人会很帅,而且枪支越大越过癮。用刀子刺人、用炸弹炸人也都是让他们感到兴奋无比的事情。”
我丝毫不怀疑我能体会到那些小鬼们的心情。使坏,作恶,耍酷。看到风靡全世界的好莱坞电影就知道,正是因为枪炮弹药受到管制,好莱坞才赚外国人的钱赚到手软。
“彰经常跟我们说,嗑药、偷东西、扁人、不管是男生女生我们统统杀光,我们干尽所有的坏事,出名了,我们就会比其他人都酷。”
无奈的故事。难道那件悲惨的监禁事件仅仅是儿时玩伴所憧憬的现实吗?难道,整整两个星期不断地对十七岁的高中女生进行施暴和殴打,仅仅是因为这样很酷?
主犯成瀨彰被叛未成年抢劫、非法监禁和伤害等罪名,算是非常幸运了,仅仅只是送进少年教辅院,关个三年就算了结。因为,致命的关键是那辆计程车,亚希是死于交通事故。我扬起头。
“那么,彰他们对亚希施暴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小温似乎有些生气。他第一次抬起头,笔直的眼神望着我,低沉地说:
“我躲在隔壁房间的角落里,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大叫,叫个不停。就算是拿杯水给我姐姐喝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我不敢阻止他们。”
但是,被监禁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姐姐。这样还能说自己无能为力吗?
彰在读国中以后就开始逼迫我用嘴巴服侍他。姐姐在被监禁的那两个星期里也是如此。他说想杂交,所以他们几个就轮番侵犯我的姐姐。
小温抬起他玫瑰色的面庞,睫毛已经沾满泪水,以绝望的眼神望向我。
我无言地摇头。我很想阻止他说这些足以刺穿自己心脏的滴着鲜血的话语。我也只是一个路过的写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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