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形势对我非常不利,但我还是笑了笑。
“这之后,”梅尔文皱着眉头,继续说,“我就去了布莱克菲尔德。”
长久的沉默。我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一饮而尽。然后,我对梅尔文说道:“谢谢你今晚上请我。我不说明天见了,因为估计我要休假了。”
“别忘了你的小说,约翰,还有……”
“别担心,三个星期后,魔鬼杰克就不存在了。你交给我的任务,无论是什么,我都没有拒绝过。这次,我也会圆满地完成。我说到做到,先生。”
第二十六章
梅尔文给我的最后期限就快到了。我的手稿已接近尾声,所以我要去睡几个钟头。等到明天,我再全部写完,给他带去。不,应该说是今天,因为午夜十二点过后,钟已敲了四下。
我已下了很大的功夫写这本书,每天,我几乎都是三点以后才能去睡觉。
写完了,我很高兴,因为最近迷雾又带上了一点儿血色。
我的手术刀就放在我面前的写字台上,它的唯一需要就是去划破空气。这是一件神奇的东西,一个理想的、温顺的、默默无语的帮手,它能够满足我的一切欲望。我欠它的很多。在我思绪恍惚的时候,是它给我指明了方向。埃德加·波在写他的小说时,面前也一定放着这样一把手术刀。
我重读了一遍初稿,应该说我挺满意。我早就梦想着能写一部小说,一部杰作。现在,夙愿已偿。为了能给读者造成悬念,我觉得应该到了最后再来揭示魔鬼杰克的真实面目。但是,这并不容易做到,因为书里我曾反复强调过我所具有的那些心理特征而这些心理特征已暗示了我就是凶手,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杀死母亲的晚上那眼前的一片血色,我对神秘的事物的着迷,我主攻的外科学;我在乔装改扮方面的天赋,我对怀特查普尔的了如指掌,我的敏捷,等等……另外,我如实地叙述了所有的事件以及我在故事每一个阶段的想法。你是否还记得我刚刚离开科拉不久,却发现她是妓女的时候……跟我母亲一样的妓女……我失去了理智的时刻……我周围一片血色的时刻……魔鬼杰克诞生的时刻。
为了避免罗嗦,我只谈了围绕魔鬼杰克的凶杀案的主要事情,全讲清楚,即便两大卷也写不完。别的不说,有一段查尔斯·沃伦的警犬的故事。警察本来希望能够在这些狗的帮助下追到凶手,这不难理解。这件事让我笑得流出了眼泪,而且不仅是我一个人这样。这些勇敢的狗被带到怀特查普尔,刚一松开,它们就像离弦之箭,飞奔而去。第二天,报纸刊出消息,查尔斯·沃伦的狗已经失踪,对提供其下落线索者将酬以巨额奖金。奖金竟然不是为了追查凶手的,而是为了找狗的。在伦敦,这曾是轰动一时的笑料。
这位警事专员的方法与我的南辕北辙。此人对我过去的成绩怀有极端的嫉妒心,所以不放弃任何可以让我丧失威信的机会。我们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我在这篇故事里讲到了他,这仅仅是为了强调敝人是如何把他推上峰巅,又让他一落千丈的。
8月份时,莱西姆影院推出新片《杰基尔大夫和海德先生》。故事主要描写了一个具有双重人格的人:一个完全正直的人,在夜幕深垂之时,就变成了魔鬼。这是一个引人入胜的题材,无疑会激发许多作家的灵感,但是,魔鬼杰克却完全不属于这种情况。
是我杀死了波莉·尼克尔丝、安妮·查普曼、伊丽莎白·斯特莱德、凯瑟林·埃多斯和玛丽·凯利。当时,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可以说,我的行为让人们看清了怀特查普尔的极端贫穷,那是位于城市中心的新的伤口。现在,那些英国贵族们无法再对此熟视无睹了。但是,可别上当,魔鬼杰克的手术刀绝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一直爱着科拉。我一度也曾想过要让她变得“纯洁”起来,但我却无法改变命运之神这个小小的“杰作”。她悲惨的生活一定也会很快结束。我知道,她很快就会顺从我,我要把她引见给爸爸。
我越是想这个问题,就越是肯定我们的生活是一个艰巨的考验,这是为了向我们证明无论是什么都无法摧毁我们的爱情,那种完美的结合,那种两个极其相似的灵魂心照不宣的默契。青少年时代,这两个灵魂就痛苦地体验了这种默契:她杀了一个恶棍,我杀了因淫荡而面部憔悴的母亲,永远地玷污了一个孩子对母亲唯一的甜蜜的回忆。无意识中,我已经注意到科拉那神秘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隐隐杀机,那神秘的目光映照着我内心中潜藏的疯狂,重新勾起曾让她堕落和发疯的那段回忆。是的,从一开始,我就理解了她,但我并没有意识到,她也是如此。一条无形的纽带把我们连系在一起,而且将会永远地把我们连系在一起:我们俩都是凶手。
我杀死了母亲,日后还要杀死许多其他女人。她却给我起了“蓝胡子”的绰号,这真是偶然吗?
还有最后一点需要说明:科拉得以使自己在夜间消失的诡计,以及魔鬼杰克无法落网的诀窍。简言之,就是隐形术。
但是,归根结蒂,这种所谓的隐形术真的存在吗,我特别说过有隐形术吗?魔鬼杰克的方法和科拉的方法是一回事吗?这种招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采用吗?不,我从没有直截了当地说过这种话。当然,我倒是暗示过一种巧妙的、极端简单的隐形术,我感到它在强烈地吸引着我,我无法抑制住要让别人相信存在这种方法、这种神奇的秘诀的强烈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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