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加深马克的印象,叶雾美曾经特地去一家有名的字号,买来过“薛涛笺”。
“薛涛笺”是薛涛在成都浣花溪居住时,采用木芙蓉皮作原料,加入芙蓉花汁制成的深红色的小彩笺,用于写诗酬和。浣花溪水清质滑,所造纸笺光洁可爱,为别处所不及,“薛涛笺”因此又被称为“浣花笺”。大唐时,“薛涛笺”风靡天下,很多作家写东西都用“薛涛笺”,为的是跟上风雅的最后一班地铁。
不过,现在的“薛涛笺”似乎做得不那么精致,只是用工业颜料染过,表面上看也很精美,但实际的雅致与趣味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之遥。
叶雾美对马克说,这就是薛涛的专利产品。单是这一张纸承载的信息,就比你们国家的历史长得多,这就叫博大精深。
马克无法反驳。
叶雾美说,那天晚上,马克和她做爱的时候,干得很用力,并且没有戴安全套。
马克说,要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博大精深。
——你不知道,他力气多大!
——哇,他的器官好雄壮,简直就是摇动长矛的Shakespear。
——痛死我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在桌子上做那件事的。
听起来是在抱怨,其实她是在炫耀。
叶雾美总是告诉我她和马克的这些事情,似乎是为了锻炼我的神经。
叶雾美说了很多细节,非常具体的细节,让我认为她几乎不可能清楚记忆的细节,
说这些细节的时候,她的语气很夸张。
她说这些事说得很带劲,就像是在复述一篇拙劣的小说,以至于让我认为那是一种想像想象。
叶雾美告诉我,马克痛恨安全套,用他的话来说:
——跟穿着袜子洗脚的感觉差不多。
这些话,都是马克跟朋友们学的,他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个“中国通”。
幸运的是,叶雾美从来没有怀孕过。
叶雾美告诉我,她和马克在一起做爱的时候,总是会服下避孕药片。
在怀孕的问题上,她比马克还要提防。
她决定不生小孩,终止所谓的人类进化,作为对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八个字的回应。
她不能选择做不做上帝,但她可以选择做不做母亲。
她要把这条卑贱的基因链条掐断,让它再无繁衍的可能。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软弱的人,如果怀孕,如果出现妊娠反应,出现与婴儿的心理感应,她会下不了决心,所以,她让这件事情不能发生。
马克对她的这种小心谨慎赞叹不已。如果每个女人都能够像她这样做,他就会省下很多的麻烦。
马克教会了叶雾美喝酒和抽烟。
他说,喝酒抽烟的女人看起来更性感。
他还带叶雾美出入一些文化场所,如剧院、画廊和酒吧,领她去看小剧场话剧和摇滚乐的现场演出。叶雾美一开始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后来,她慢慢地爱上了那种暧昧的氛围。
马克经常带她出入那些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的地方,“素莲花”、“棉花糖”、“黑匣”、“蛤”“剧人之家”,这些酒吧或者饭馆差不多成了她的据点。
每次坐在那些温暖的地方,她都会想起薛涛。
薛涛当年也一定是像她这样,坐在奢侈的地方,和大唐节度使韦皋、白居易及杜牧等诗人一边喝茶饮酒,一边谈论文化和文化有关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就是当代的薛涛。
这些地方显得很有文化,那里面出入的人也很有特点,都很会装模做样。
只要一进入那些场合,叶雾美就不由自主地变得很端庄,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戏子。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也很暧昧,都幻想着和她上床。
马克曾带她看过不少演出,叶雾美最喜欢看《蝴蝶夫人》。
当她坐在剧场看演出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比舞台上的那些人更像演员,比蝴蝶夫人更像蝴蝶夫人。
叶雾美和马克最终还是分手了。
虽然她纹了身,马克还是离开了她。
叶雾美说,两人的分手过程颇有戏剧性,一次次旧情复燃故态复萌,又一次次各奔东西。
叶雾美描述的原因很简单——马克的性欲过于旺盛,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马克和叶雾美分手的时候,居然还给她介绍了一个四十几岁的法国情人。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叶雾美和那个法国男人混了也没有多长时间。
叶雾美那时候才知道,马克这么做,说明他甩女人的手段已经非常老到,简直炉火纯青。
叶雾美打电话对马克说:
——我终于明白了,你花这么大的力气,最终目的是把我培养成一个薛涛。
对伤害的迷恋如此之深
人类有一个显见和突出的现象
他们有身体并且
他们是身体
——布莱恩特纳
叶雾美曾经买过很多“薛涛笺”,还送给我一些。
她给我写留言,常常是写在随身携带的“薛涛笺”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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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我的蝴蝶夫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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