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雾美不停地和大人小孩打着招呼,看起来人缘还不错。
外婆的家是一个老式的庭院,种着一株桂花树,一从夹竹桃,台阶边上还生了青苔,空气清雅。
叶雾美让我在堂屋坐下,去请外婆出来。
堂屋很小,只有一个条案、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其他的家具几乎没有。
座椅是古老的“官帽式”,做起来很舒服,扶手很光滑,已经磨出了木材的本色。
八仙桌上面,没有挂中堂,而是挂着一幅毛主席像。
主席像下方,是一座毛主席白瓷像,眼见的是文革遗物。
长条形的玻璃板压着几本书。
我刚想看看那些书是什么货色,却听到了拐杖戳在地上笃笃的声响,原来是叶雾美扶着外婆出来了。
叶雾美的外婆很瘦弱,看起来不是很精神。
她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
叶雾美扶外婆坐下来。
老太太让叶雾美帮我沏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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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充满恶意的折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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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雾美把茶端了上来。老太太随口问了我几个问题,大概是家是什么地方的、父母身体如何等等客套话。因为老太太耳朵不太好用,叶雾美只好在一边大声翻译,像是在和老太太吵架。
——美美还是要拜托你多多照顾。
老太太忽然说道。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点了点头。
——很久不见,你们聊一会儿吧,我得去晒太阳了。
老太太对我说道。
她站起来,叶雾美扶着她,向门外走去。
老太太坐在温暖的阳光天井里,安静得像一座塑像。
叶雾美走回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向里间走去。
叶雾美在和我接吻,吻了很长时间。
她的嘴唇湿润而灼热,像是很饥渴。
我抚摸着她的身体。也许是面料的缘故,她的身体很温润,像是一只柔软的鸽子。
叶雾美在抚摸我的下体。
——还是老样子?
她调皮地问我。
——还是老样子,相当萎靡。
我实话实说。
——我真想大哭一场!
叶雾美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的嘴唇。
她放开了我。
——欢迎参观本姑娘的卧房!
叶雾美笑着说道。
——我和外婆在这张床上睡。
叶雾美走到床边,像个解说员般地说道。
我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
说实话,这间房子比叶雾美原来的房间差很多,陈设简单粗朴,除了叶雾美身体的气息之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活力。
尤其让我奇怪的是,房间的墙壁上居然贴满了字条。
那些字条是用宣纸写的,宣纸已经发黄,眼见得是上久的存货。
我凑上去看了起来。
“生民如何,克種克祀,以弗無子。”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
“水有罔象,丘有峷,山有夔,野有彷徨,澤有委蛇。莊子達生第十九。”
“南方無窮而有窮,今日適越而昔來。莊子天下第三十三。”
“鳥焚其巢,旅人先笑而後咷。易經旅卦。”
“臀無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易經夬卦。”
“或從王事,無成有終。易經坤卦。”
“汝豈不聞室羅城中演若達多,忽於晨朝以鏡照面,愛鏡中頭,眉目可見,瞋責己頭不見面目,以爲魑魅,無狀狂走。楞嚴經。”
“則汝身中,堅相爲地,潤濕爲水,暖觸爲火,動搖爲風。楞嚴經。”
这些字都是繁体字,看得人眼睛发痛。
一些句子我根本看不懂,而一些句子半知半解似通非通。
——这是什么意思?
我指着那些字条问叶雾美。
——都是外婆写的,她迷上了古书,就写了很多句子和卦辞,贴得家里到处都是。
叶雾美说道。
——不觉得恐怖?
——有什么恐怖的?我小时候就在这间屋子里住,这些字条很轻,一有风,就会飘起来,哗哗地响,好玩得很呢!外婆不喜欢穿堂风,怕影响她的健康,纸条一响,就让我关上所有的窗子。我才不管她呢!
我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强烈的意象:老太太的头正在随着那些纸条飘动的顺序摆动,像一只衰老的鹅。
我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就和叶雾美回了堂屋。
——这是什么?
我指着压在玻璃板下面的书问道。
叶雾美把玻璃板抬起,抽出那些书给我看,原来是几本文革时期的中小学教科书,都用褐色的牛皮纸抱着书皮,所以看不到封面。
——外婆当过老师。
叶雾美对我说。
第一本是《数学》第二册,扉页上写着“中学试用课本”、“一年级用”、“东方红中小学教材编写组”、“1969年1月”的字样。
我翻开一看,是“第四章简单图形”,我觉得很好玩,就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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