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负而浮夸的声音停了下来,那双小而亮的眼睛里露出期待的神情。雷蒙特更愿意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而不是特兰德那恼火而绝望的眼神。“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而不告诉林德格伦?”他问。
满腔柔情将尼尔森短暂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工作得太辛苦了。再说她在这儿又能做什么?我觉得最好还是让她睡一会儿。”
“那好吧,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给我……我们……提供建议。”特兰德说。
“但是,长官,你才是船长啊!”
“我们讨论过这事了,查尔斯。是的,我想我可以做出决定、下达命令、安排航线,让我们继续在无尽的空间里横冲直撞。”特兰德伸开双手,它们就像秋风中的树叶一样不停地颤抖着,“但比这更多的事情我就做不了了,查尔斯。我已经没有力量了。必须由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们的同船旅伴。”
“告诉他们我们失败了?”雷蒙特咬牙切齿地说,“告诉他们,尽管我们做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还是只能继续向前飞,直到我们发疯、死掉?你不是真的想让我承认这种事吧,船长?!”
“这个消息或许并不是那么糟糕。”尼尔森说。
雷蒙特伸手想揪住这个肥胖的男人,但没有抓到。他的手停在空中,喉咙里咯咯地响着。“你是说我们还有希望?”他终于开口说道。
尼尔森的语气中有一种轻快的感觉,因此尽管他还是在卖弄学问,听起来也不那么令人厌恶了。
“也许吧。目前我还没有获得足够的信息。距离太过遥远了。我们无法瞄准某一个特定的星系氏族,直奔这个目标而去。首先是因为误差太大,另外,这段旅程也许将花费无数年的时间。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根据几率的法则,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最终,我们也许在某个地方遇见完全合适的情况。或许是一个特别大的星系氏族,我们可以有机会进入到它内部星系最密集的区域,并制定行动方案;也或许是两三个相互距离较近的星系氏族,排成类似直线的形状,让我们可以接连穿越它们;还有可能是一个速度和角度恰好可供我们利用的星系氏族。你们明白了吗?只要我们能够遇到这几种情况当中的一种,形势就会大大改善。我们可以在几年的飞船时间之内完成减速动作。”
“我们的机会有多大?”雷蒙特一字一句地问。
尼尔森摇了摇头,“这我说不出。也许不会太低。宇宙是巨大而多样化的。我想,如果走得足够远,肯定会遇到一种我们需要的情况。”
“所谓的足够远是多远?”雷蒙特伸手示意,“别回答了。我知道。也就是说,我们得飞数十亿年,也许是数百亿年。而这意味着我们的τ还需要降得更低,低到我们可以在几年、甚至几个月之内就可以环绕整个宇宙的程度。反过来说,这又表明我们不能在进入面前这个星系氏族的时候就开始减速。不能。我们还要再度开始加速。等我们穿过了整个星系氏族,就要经历另一段没有重力的航程——当然,那一段航程的时间会比现在我们正经历的短一些——直到我们碰上了另一个星系氏族。也许到时候我们会发现,更合适的方案仍旧是继续加速,从而让τ变得更低。是的,我明白,这会让我们更加难以减速并最终停下来,但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就完全没有任何机会,是这样吗?”
“我想,我们应该把握每一个可以加速的机会,直到真正发现一个可以利用的航程终点——如果能做到的话。同意吗?”
特兰德战栗着。“我们能坚持下去吗?”他说。
“我们必须坚持。”雷蒙特说,他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我打算用委婉的方式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毕竟,每个人都讨论很多可能发生的事,这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这会对我们有所帮助。我会先找几个我可以完全信任的男人,做好准备……不,不是准备执行暴力。这些人将展现领导才能、坚定信念和激励其他人。我们将着手进行适应失重状态的训练,让所有人都参加。这么做肯定不会引起什么麻烦。我们会把所有人都好好训练一遍,让他们明白在完全失重时应该怎样控制自己的身体、怎样睡觉。上帝,还有怎样保有希望!”他双掌猛击,发出类似手枪发射般的砰砰声。
“别忘了,有些女人也是可以依靠的。”尼尔森说。
“是的,当然。就像英格丽德·林德格伦。”
“的确如此。”
“呣。恐怕你得去把她叫醒了,埃罗夫。我们得把骨干人物集中起来——也就是那些拥有牢不可破的信念的人,那些理解人性的人——把他们集中起来,好好做个计划。咱们讨论一下都有谁符合这个标准吧。”
第十八章
时空的距离无法以人们熟知的那些数字来度量,即便科学计数法也无法忠实地表达出如此巨大的数目。为了理解这一事实,让我们重新考虑一下“莱奥诺拉·克莉丝汀”号的航行过程。
飞船在最初一年中的速度低于光速的百分之一。在这一阶段,飞船时间与宇宙时间基本上可以视为相等,这是因为只有在速度相当接近光速时,τ值才会开始急剧下跌。在这一段时间中,它飞过的距离是二分之一光年,也就是五亿光年千米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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