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员吗?”文保泰听后嗤笑着说。
“嗯。那是事先规定了的……”那须感到不安了,向策太郎递了个眼色说。
“当然有啊。我们是信守诺言。我不是说了吗?咱们已经开始了。”
“证人在哪儿? ”策太郎急切地问道。
“在这儿哪。喂,你瞧啊!”
文保泰把脸转向斜上方。随着文保泰的视线,他们看到芳兰站在那里。她的脸蛋比任何时候更红嫩,可爱的朱唇更加紧闭了。
“是芳兰吗?”策太郎问。
“哎!是的。怎么?不行吗?”
“那,那,那没关系。”策太郎仓皇答道。
“喂!你……”那须在旁用日语低声地说。
“那个小姑娘可靠吗?咱们把钱交给他们,是拿不到正式收据的。证人很重要!那个姑娘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是那桐推荐来的。肯定与那桐有联系。”策太郎低声回答。
“是吗?!……”
此时,那须才放下心来,把皮箱摆到膝盖上。
芳兰依然站着,紫檀木椅只有三张。可是,说也奇怪,这时,她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在那须和策太郎的眼里,她已经不是一个侍女而是一个出色的证人了。
那须将钥匙插进皮箱的锁眼里,轻轻一转,发出轻脆的咔的一声。他好像故意让旁边的人焦急地等待似的,慢腾腾地打开了皮箱。
策太郎明显地感到,坐在对面的文保泰正屏息注视着皮箱。
皮箱内放满各种纸币,甚至还有金条。那须从箱盖的夹层里取出装有银行支票的文件袋。
按照双方事先商定,凡是英镑、美元、俄国卢布,汇丰银行(香港汇丰、上海汇丰银行)发行的纸币,均按兑换成日元的比率支付。至于金条,全是刻上记号的,也都是按照标准行情支付。
芳兰站着,手拿笔记本不断计算,面部几乎没有表情。
策太郎在数钞票。打开箱盖前刹那间的紧张心情,此时亦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大概把注意力放到数钞票、计算换算率上,精力分散了,策太郎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他暗自苦笑,心想:“难道我是为了数钞票才来北京的吗?”
芳兰的计算相当快。
开始,大家面对这一大堆钞票,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才能算完,难免有些厌烦。然而,换算工作意想不到地很快就完成了。
中途,芳兰也协助点数钞票,她动作是那样迅速,使人联想到她是否曾在银行工作过。
工作全部结束了。策太郎如释重负地说:“啊里可算完了,可算完了!”
交接巨额钱财,没有收据可谓美中不足。然而,从收买的意义上说,又是不能给收据的。
文保泰令芳兰准备纸笔,研好墨。他思索片刻,拿起毛笔蘸足了墨汁,用苍劲有力的笔锋写上:“北京绝景值百万。”
又在纸的一角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姓名,然后交给策太郎。
“北京绝景值百万”,大概是指收到一百万日元。
收到这种文字晦涩不明的字条,等于毫无价值,可是总比没有任何凭据好些。
“光是把这么多钞票运出去就够呛了。”策太郎开玩笑地说。
“哎,王爷那边已经派人来取钞票了。”——王爷自然是指庆亲王了。
当那须和策太郎坐上马车回家时,那须兴致勃勃地对马车夫说:“喂!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轻松多了吧?”
马车夫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日本人,他当然无法理解那须的诙谐。
“你们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也是两个人,有什么不一样?”
马车夫一本正经地讲。
“哈哈……”那须放声大笑。
策太郎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了。
第六章 突变
翌日,他们决定将余下的酬金送出去。
按事先约定再付给文保泰二十万日元,但文保泰要求多加五万元,实际上要给他二十五万日元。
这笔款为昨天的四分之一,都是面额较高的英镑,体积较小。加之这是第二次交钱,有了昨天的经验,策太郎和那须感到轻松了些。
从日本公使馆搜集的情报来看,可能昨天交付了价值百万日元的贿赂金额,今天,庆亲王并未将中俄第二次协定呈送西太后。
俄国公使一再催促中国方面尽快批准,但清政府却答复说,西太后患病未敢呈上。
这消息也使策太郎和那须的心情轻松多了。
“估计俄国方面也会用大量黄金进行收买的吧?”出发前,策太郎问那须。
“嗯。他们也花了很多钱……很可能比我们这次用的钱还多哪!”
“这么说来,如果第二次中俄协定得不到批准,他们不是不合算了吗? ”
“瞎!你真是的。别的国家的损失与咱们有什么相干?不必管它。”
“不过,咱们日本花了不少钱。说不定在关键时刻会栽跟头的吧?这也是有可能的。”
“咱们不必那么担心。你知道吗?凡是接受了贿赂的要人,大概都会受到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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