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两个人距马车只有五米远了。
那须干脆停了下来。
“看来,咱们工作得很出色了?”策太郎看着那须手里的皮箱,问道。
“哎!不管怎么样也要设法……问题是钱的数目和交付的途径。至于俄国的动态,至今尚未了解到,一定要瞒过他们。另外,和银行打交道,也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张扬出去。同时,也不可能全部付现款。总算是得到了比较令人满意的结果。”
“谁去交涉钱的?”
“是我的上司。当然,我不能把名字告诉你。何况他也不是公使馆的正式职员。”
“那,那么和谁打交道的?”
“一个叫陶大均的老头子。他是庆亲王的秘书。另外,我们决定由文保泰交款。交款时,双方各派两个人,由各自指定对方的人出席。咱们只能指定文保泰了……而对方则指定了你。真不错啊,你呀l我把你从东京叫来,是派上用场了!”
“是吗?……”
从遥远的东京来到北京,仅仅当名交款的证人,这是策太郎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的。
策太郎想,自己未能通过文保泰设法了解清政府要人动态,但是却通过其它途径了解到俄国的策划活动。
参谋部派来的情报专家,到目前为止尚未弄清俄国的动态,何况是外行的策太郎呢。
虽说如此,交涉贿赂款项的工作却交给了自己。据说,这项任务本来应当由比上司那须启吾更高一级的人物来担当的……
策太郎反复思考之后,心想,反正我只不过是齿轮上的一个齿。
那须从东京找来了策太郎,而策太郎又发挥了作用,对此那须感到十分高兴。可是,此刻策太郎的心情,却像是被一阵冷风穿透胸膛似的。
“现在该明白了吧!你是对方指定的证人,我只是随从啊!对方除文保泰之外,也派一个人作证。”
“是!明白了。”
“那么,咱们去吧。”
那须兴致勃勃地踢了一下石子路,向马车方向跑去。可是,毕竟还是跑不了多快,他手里的皮箱实在太重了。
策太郎追了上去。
马车从金鱼胡同奔向铁狮子胡同。这两个地方相距并不算远。
很久以前,明朝嘉定伯的府邸就在这一带。他的府邸前有两只石狮子,这就是铁狮子胡同一名的由来。据说狮子可以除魔,很多富豪人家的门前都喜欢放置狮子。这条胡同虽然称作铁狮子,但摆着的却是石狮子。
“对方要求我们来时不要引人注目,其实这也是我们所希望的……据对方说,采用什么方式进行秘密访间,你是知道的。”那须在马车里小声说道。
“嗯!是的。我明白。”策太郎回答道。
对方肯定是让他们从后门进入悠悠馆。
策太郎为马车夫引路。
文家的后门果然有一个看门人,像是在那里晒太阳似地等着策太郎等人的到来。
车到了门口,看门人连声说:“请进!请进!”
说着,把他们带了进去。策太郎一看,果然是悠悠馆。
文保泰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文保泰坐在日本席上,他的面前横放着一座崭新的、近似半圆形的石碑。石碑的最长处约一米。
当时的富豪人家,为了光耀门相,一般都请当代最知名人士为其祖先书写碑文。
照理说,为不相识的死者歌功颂德,本是问心有愧的。可是,巨额酬金,对那些文人来说,确实有极大的吸引力。
一般将这种做法称作“谀墓”,就是对死人谄媚的意思。清朝中叶,文豪袁枚专门为人书写碑文以谀墓致富。他购买了一座当时有名的称作“随园”的大庭园,经常在随园饮宴作乐,还将席中肴馔记录下来,写了《随园食谱》一书。
还有一些人,特意用重金聘请著名文人、书法家,为其先祖撰写碑文。然后,从碑文上取拓本分送亲友,以将其业绩广为传播。虽然这类碑文与“谀墓”用的碑文有所不同,但也要花相当高的代价。
这块新运来的石碑,大概属于后者吧。
这时,文保泰身边没有放水桶、墨汁、棉花球。看来,他还没有打算开始工作,或许是专门等待策太郎等人的光临吧。反正他也知道,随着策太郎等人的来临,势必带来巨额钱财。
“啊!欢迎光临!”
文保泰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请坐!”
于是,策太郎、那须在紫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文保泰隔着桌子坐在他俩的对面。
须臾,芳兰出现了。她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香茗。就茶的热度看来,是事先烧好了的,因为坐下不到一分钟就端了上来。
“那么,我看这件事,还是早办早结束好,您的意见呢?”那须先开了口。
他没有寒暄一番,也不曾自我介绍,单刀直入地讲了出来。在秘密场合,以随员身分出席的人,以不作自我介绍为宜。
“请喝茶……我也希望尽快处理。”
“可是,还有一个人呢?……”那须问道。
按照事先的规定,双方指定的人和随员,实际上是起着交款的证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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