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看到的全都说出来。”振贝子说。
“是吗?……那么,从哪儿说起好呢?……”张绍光做出仔细思考的样子。
这时,那桐感到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舒坦,便摇了摇他那肥胖的身躯,插话道:“介绍情况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在同一住宅里发生了也许和文保泰之死有失的案件,你知道吗?”
“如果您说的是文家一个姓刘的男佣人被杀的事,我是听说了的。据说他是在文宅院子的犄角里被人打死的。”张绍光回答说。
那桐提出这个问题,是想试试对方到底对该事件了解到什么程度。张绍光何答后,那桐像是放心了似的深深地点了点头。
那桐尚未出人头地时,他的眼睛细得像一条线。现在呢,他身居高官要职,面部肥胀得使那对眼睛显得更加细小了。
他非常讲究饮食,吃得很多,看来,还有继续发胖的趋势。
根据同时代人的文字记载:
——那桐善食,非佳肴不可,每餐必备人参鱼翅、啖之立尽。其庖人月领菜金多达六、七百元——
他的面部表情使人感到像刚刚饱餐了一顿美食。
只要张绍光的视线一接触到那桐,不知什么缘故,就好像听到了他馋得咽唾沫的声音似的。
张绍光扼要地介绍了案情的经过。
“我本来不信邪。可是这个案子却像魔鬼卡住我的脖梗似的,硬叫我相信魔鬼的存在。”袁世凯边说边眨巴眼睛。
“文保泰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可是,现在看来,除了认为他是因故突然自杀以外,无法有其它解释。”陶大均说。
“不!我想不能看作是因故突然自杀。”张绍光斩钉截铁地讲,“凶器八厘米长,将近一半戳在他身上,这需要很大力气才能做到。假使他是因故突然自杀,疯狂般用力狠戳自己的肩膀,那么,他的手指一定沽满了血。可是,在被害者的两只手上却看不到任何血迹。据说他平素写字、工作,一向习惯用右手。可是,当时他的右手还拿着纸呢,而且是大扇料纸,大概准备按照石碑的大小裁纸呢。他旁边还放着一把剪子,要是自杀,与其用那种不足十厘米的奇妙的小刀刃,倒不如用剪子更合适。我觉得不能从因故突然自杀这个角度来考虑,我有证据说明这个问题。凶器上有剧毒。我想,在凶器上涂毒药也要费时间的吧。”
“这么说,它就成了一桩人们脑子里无法解答的杀人案了。”庆亲王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说。
“你的脑子不行了,要是我,是可以想到的。”
张绍光刚要把这话说出来,但还是咽回去了,只是略微点点头。
“但是,文保泰的死是确凿无疑的啊!”那桐歪着脑袋说。
“说书的常常提到贼从天花板上悄悄溜进屋子里啊!”振贝子说。
“悠悠馆是西式建筑。屋顶是用石棉瓦平铺的,有些倾斜,但斜度很小,屋顶和天花板之间的空间极其狭小,人不可能藏到里面去、屋顶上有一个镶着玻璃的天窗,但这个天窗和天花板里层之间,相隔也只有十几厘米,几乎是重叠在一起的,不可能从天花板里溜进屋子里却。”张绍光从容地回答说。
“武侠小说里不是常常提到秘密机关和洞穴什么的吗?……”
那桐自言自语地说道。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爱看武侠小说的人。
“简易排水口的水管是直径三厘米的铅管,除了排水口以外,再没有任何洞眼了。”
“这和巡捕营的报告是一样的嘛。”庆亲王对袁世凯说,“看来,咱们似乎很难破这个案子了。”
这么看来,二十五万元丢得确实奇怪。目前大家就是想均分,也是难以办到的了。希望咱们还是暂时忍耐一下吧。
庆亲王的眼睛里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来。
袁世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耸了耸肩膀说:“唉!没法子。”
这次开会的目的是希望得到袁世凯和他的外务部右侍郎、外交事务秘书唐绍仪的谅解。
“不能因为没法子就算了结吧。”
振贝子是个血气方刚的年青人,他不想半途而废。到目前为止,只要是他经办的事,全都能照他自己的意愿顺利地完成,他不愿被面前的困难所难倒。
现在摆在他眼前,确实是个“谜”。
不解开这个“谜”他决不罢休。
“张君!屋子里真的没有什么异常现象了吗?”
振贝子从椅子里探出身子问道。
“悠悠馆是文保泰取拓本的地方,既无书架又没有箱子、柜子,只有三张日本席子、顾客送来的石碑、紫植木桌和三张椅子。水池里有两个水桶,还有一个扔在墙角的大字纸篓。一般家庭都将这种字纸篓放在靠近柱子的地方。馆内有一根和墙壁紧贴在一块的石柱,它是用普通的石块砌起来的,突出墙面约五十厘米。”
“有一个水桶是空的,另外一个只装了半桶水。字纸篓是竹编的,里面只有一些碎纸、两支用旧了的秃毛笔,以及三个用过的已经散乱了的棉花球……再也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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