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和一切全都摇摇欲坠,骇人地要倒到她身上来了。然而结果也并没发生。相反,
整个这一小间房间全翻转过来,围着一个中心疯狂地旋转起来,这一来,原先一直
是在她面前的这堵墙这时却翻转过来成了她头上的天花板;原先她一直站在其上的
地板,现在却翻转过来,成了坚在她面前的一堵墙。那扇门变得毫无指望地怎么也
摸不到了,它成了头上的一个关死了的陷阱,根本没法到达。
灯熄了。所有的灯全都熄了,一种栩栩如生的大爆炸似的感觉不停地飞也似地
在她头脑中闪现,黑暗中这些感觉闪现出白炽光芒,相比之下,她花了较长的时间
才意识到她正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什么也没法看见。只觉得自己处于一阵感觉得
到的恐怖的后怕之中。
她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好像铁轨不再是坚硬的钢铁条,却软化成了飘动的绸带,
而这列火车却依然想顺着它们的弯曲线条行进。车厢似乎在上升又落下,就好像一
种舞台布景上的火车轨道在一起一伏不断缩短,越缩越快,越缩越快。远处产生了
一种尖利的吱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这声音令她想起在她还是小女孩时,家
里有的一种咖啡磨。不过那种磨子声不像眼前的这种声音,不会把你拖进它的磨盘
里去,不会把一切吱嘎吱嘎全嚼啐。
“休!”散了架的地板本身似乎在她身后尖叫了一声。就叫了这么一回。
随后,地板又一片阒寂。
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感觉。她觉得各条焊缝在裂开,沉重的金属块都变弯曲了,
在她头顶上摇摇欲坠,到后来她身处其中的裂缝不再是四方的,而成了帐篷形的。
黑暗中突然显出一种阴森的苍白色,有一种火热的皱缩起来的气息。蒸汽在逃逸出
来。接着又变得稀薄了,四下又是一片漆黑。什么地方有一点橙黄色的光在闪烁,
是在很远处。接着光亮又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弱,最后也消失了。
这会儿四下一片静寂,毫无动静。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沉入朦朦之中,似
乎已被人遗忘。这是怎么回事?她睡着了吗?还是死去了?她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不过这也不是在现世。她还记得现世的人生;只不过几分钟之前她还在活生生的人
世间。有那么许多的光亮、人、活动和声音。
这一定是别的什么事。是某种过渡阶段,某种直到现在还没人告诉过她的别的
情况。既不是生,也不是死,而是一种介乎两者之间的状况。
不管它是什么,它包含着痛苦,它包含的都是痛苦,只有痛苦。一种开始很小
的痛苦,但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想移动一下身子,但做不到。她脚边围着
一个细小的东西,湿漉漉的,冷冰冰的,正在把她一点一点拖下去。它笔直地顺着
她的身子落下来,就好像一条水管从接口处脱落开来。
痛苦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如果能放声尖叫,或许能减轻这种痛苦。但看
来她没法叫出来。
她把手放到了嘴边。她在第三根手指上碰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环,就是那个套
在她手指上的戒指。她张嘴咬住了它。这一来起了点作用,痛苦稍稍减轻了一点。
于是痛苦变得越大,她就越是使狠劲地咬戒指。
她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小声呻吟,她闭上眼睛。痛苦消失了。不过它同时也把一
切一起带来了:思想、知识、意识。
她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过了几分钟?几小时?她不知道。她只想睡觉,多
睡一会儿。思想、知识、意识都回来了。不过痛苦没回来;看来它永远离开了。取
而代之的只有困乏。她听到自己轻声呜咽起来,就像一只小猫。要不这不是她在哭?
她只想睡觉,多睡一会儿。不过它们正发出那么大的声响,它们不会让她睡。
是许多层很松的镀锡铁皮所发出的铿锵铿锵,咣当咣当的声响,在撬开所有一切。
她把头向一边倒过去一点,以抵挡这种声响。
从她头顶上方的某个地方,射进了一道狭窄的光束。它就像一根很长的细手指,
一根辐条,指着她,向她捅过来,想在这片黑暗中发现她。
实际上它并没有照到她,但它不停地在这片乱七八糟的地方,在这四周寻找她。
她只想睡觉。她轻轻地像猫似地叫了一声,以示反抗——要不这不是她在叫?
——突然传来一阵担惊受怕的响动,咣当咣当的敲击声越来越快,撬动声也变得更
为急躁。
接着,这一切突然全停住了,完全中止了,正对着她的头的上方传来了一个男
人的声音,但很奇怪,这声音听起来那么空洞,那么模糊,就好像一个人通过一根
管子在说话。
“别紧张。我们向你过来了。亲爱的,再坚持一分钟。你能坚持吗?你受伤了
吗?你情况很糟吗?就你一个人在那儿吗?”
“不,”她虚弱地答道。“我——我刚在这儿生了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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