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盖子终于又盖上去了。脚步声又重新向前走去,进了大厅的后面。
在那儿脚步声停了片刻,向后退了一步,两只脚踩在一个地方,使地板稍稍发出了
一点声响。
“……”(他在地板上掉下了一大块饼干,他停住脚去捡。他不想让她在早晨
时看见那块饼干还在地板上,知道自己前晚干了些什么。我敢说他心里还是怕杰茜
婶婶的,像一个小男孩一样。)“……”
但是她脑子里并没有想到他,或是落在他的身上。那都是她下意识里的感觉。
它们都仅仅停留在她的心思的外圈,是没有直接为她所用的那部分意识,在对它自
己不停地作出反应说明,而她的注意力的中心对这一切都没在意。他静止了一会儿,
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一定是坐在了什么地方,在吃饼干。如果是坐在一把椅子里的
话,或许还会把一条腿翘在椅子的扶手上呢。
他已经知道家里人都到迈克尔森家去了,而且一定认为她也跟他们一起去了,
这幢房子里就他一个人。书房是在楼梯的右边,他是顺左边的走道直接去了配餐室,
然后又折回来了,他还没走到书房这儿,因此他不可能知道她在书房里。她旁边的
那盏灯是有灯罩的,有限的灯光不可能照到房间门口。
突然,他的轻巧的脚步声又开始响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咬饼干的声音也没有了。
脚步走进了大厅,当它们从他先前所在的地方一路过来时,清晰可闻,脚步声转过
了楼梯角,向这一边而来。脚步是一直向这儿走来的,向这个房间走来的,而并没
有想到她在里面。
她依然一门心思地在看书,完全沉浸在她刚读到的书中的越来越令人感兴趣的
内容之中,给完全吸引住了。甚至连眼睛她都没抬起来。
他的脚步声来到了门边。然后在那儿停了片刻,几乎是往后一缩。
大约有片刻功夫,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她。
然后,他猝然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大步,转过身,离开了。
几乎在下意识里,她对这一切全知道;并不是完全意识到,至少一时还没有完
全意识到。它到达了她的意识里,但还没有完全让她清醒过来。
“……”(为什么他看见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这样转身走开了?)“……然后
他们坐在了舒适的坐垫上……”(他想到这里来。他只走到门边。然后当他看见我
在这儿时,而且似乎觉得我没看见他,他便离开了。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克塞尔·弗森接过了缰绳……”
慢慢地,这本书的魅力消失了,离去了。她的眼睛第一次离开了书页。她疑惑
地抬起了头,那本书依然摊开在她的身前。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
并不是他怕打扰我。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互相之间不需要这样讲究礼节。我们
都可以随意从一间房间走到另一间房间,不必向对方说一声对不起,除了是在楼上
的房间里,而这儿并不是楼上,这儿是楼下。他甚至没说一声嗨。当他看见我没有
看见他时,他就想这样离开,尽力想不惊动一切地离开,不想引起我的注意。他先
是后退了一步,然后才转身离开。
前门重新打开,但并没在他身后关上。他从前面出去了一会儿,去把汽车放好。
她听到他关上车门的砰的一声,听到马达的发动声。
他不喜欢我吗?是因为他不愿意看见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他单独和我呆在
一个房间里吗?我想——看起来——好像他在很久以前就完全信任我了,可——他
竟然那么畏缩,在门口就止步不前,几乎是马上就转身离开了。
接着,突然,她明白了,这是件简单明了,几近客观的事。她懂了。她隐隐约
约知道这是一件没法用言语表达的事。一件过于暧昧而无法用任何言语表达的事。
不,这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这是因为他确实喜欢我,真的喜欢我,因此他那
样离开这儿,不想单独跟我呆在一起,以此想避开我。他太喜欢我了。他已经开始
爱上我了,而且——而且想到他不该爱上我。他为此而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这
是一场无望的但又无法回避的斗争,一场永远赢不了的斗争。
她胡乱想着,却又是不慌不忙地关上了书本,拿着书来到了书架上那排书留出
的空隙前——她就是从这儿抽出这本书的——把书插了进去。她把灯为他留着,没
关上(因为他看起来是想进书房里来的),只身退出了书房,好让他进来,然后走
到了大厅里,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准备睡觉。
她解开了头发,进行一番就寝前的梳理。
她听到车库门发出的辘辘声,听到他放下挂锁时挂锁撞在车库门上的响声,听
到他又走进屋里来的声音。他直接走向书房,走了进去,这回是不慌不忙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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